那厚厚的卷宗上除了有庭審實錄,還有各當事人事前事後的記錄、照片、消費記錄、銀行存單,甚至連錄音膠盤都有五張——這是得銀數千兩的滬上大理寺新任主官蔡寅在租界**時的錄音,除去那些男女苟且之事,其他話語都是他在向相好**炫耀自己辦成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壓根不知道床底下的膠盤正把他說的每一個字都錄下來。
膠盤終於放完,連伍廷芳在內,一干人都是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好一會兒才聽張耀曾道:“諸位大人,這錄音是否可能偽造?”
“既然總理會把這些東西送過來,那怎麼可能偽造?”不等他人說話,章士釗便搶先開口,在他看來,對於楊銳,在座諸人都沒有他了解的深。“伍大人,這一次總理親自上門遞送此物,意欲何為啊?”
章士釗話問道了點子上,伍廷芳長嘆道:“他要均地!”
“均地?!”一干人都吃了一驚。朝鮮均地的事情大家是知曉的,那裡據說沒有大理寺、沒有法院,只有三人委員會。只要三人許可,那地主就會因戰爭罪輕則沒收家產土地、重責苦役丟命,這波洪流從鴨綠江一直推到釜山海邊,弄得全國富紳都往日本和國內逃竄。
想象著朝鮮的場景,**官董康道:“總理為何行此卑劣手段?我國施行的乃憲法政治,一案有失怎可斷定憲政就徹底失敗?若是如此,世界諸國都可廢除律法,全改人制好了。”
“對啊!憲政之路漫長坎坷,怎能一案就全盤否定呢,難道就因為涉案的是總理本人?”許世英也道,“我要去總理府向總理面陳此事!此案當初是我負責,失職之罪當由我許世英承擔,和廷尉府那人無關,和憲政更無關聯。”
董康是沈家本的學生,而許世英,有人傳說他和總理二夫人寒仙鳳沾親帶故,不過這只是謠傳,沒人見過許世英去過總理私宅。也不曾聽二夫人提過許世英。不過現在聽許世英要去總理府面陳此事,有幾個人心下又想開了。
“你去也無用。”伍廷芳道:“總理來此。並未說憲政半點不好,只說若田地不均。那人與人之間經濟上便會不平等,結果則是有錢的欺負沒錢的,司法公正無從談起。以滬上刺殺一案的審判為例,之所以會有此結果,本因就是府內法官多是士紳之流,俱都傾向救助被告,而原告,不是官府就是巡警,一個不會喊冤。一個就是喊怨了士人也是不信。
我國曆朝歷代都是優待士人,當初喊著要憲政的是士紳,現今雖實行憲政,本因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可忘不了刑不上大夫的也是那些士紳。此案既出,嚴辦是一定的,不如此無以倡憲政之明。除此,為杜絕再有此事,大理寺以後錄用法官。應多錄用貧窮農家的子弟,少錄用富商士紳家的子弟,而回避原則也應考慮到貧富之別,不可再盲襲舊例。”
伍廷芳只交代如何處置滬上刺殺案舞弊一事。卻半點也沒有交代均地一事當如何應對。可即便如此,身為江蘇武進人,深知當地情況的董康也是不安。他道:“滬上舞弊一案,牽扯到的可是整個學界啊。錄音中所提的張老爺,很有可能就是商務印書館的張元濟。此人早年曾任南洋公學總辦,那一屆頗為傳奇色彩的特班就是由他提議建立,而鼎革前教育會那些人又長受其資助,據說復興會之前身愛國學社,就是因他資助了幾千兩才在退學後得以安頓,這人如果牽連入案,可要天下大亂!”
“鐵法無情,何來那麼多顧慮?”伍廷芳看著董康很是不悅,他站起身道,“就這麼去辦吧。”
伍廷芳決斷,其他人正起身退出書房時,許世英道:“那均地一事當如何?”
“能如何?任何違憲之舉廷尉府都絕不容許,我輩這一生護的就是憲法!”伍廷芳道,他說的決然,但其他人還是不安,**官朱深有些惴惴,“大人,咱們這豈不是兩面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