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敢說你是霍仲亨的兵?”寒風將這怒吼聲遠遠傳開,傳入在場每個人耳中心底,遠處枯枝瑟瑟,彷如被震懾的眾人,連枝頭一片薄雪也不敢落下。念卿身後的司機幾乎跌落了手中的傘,這是第一次親見督軍的震怒,親聞這萬鈞的雷霆……再覷看夫人臉色,也是被震懾的僵然,彷佛連氣也忘喘,只怔怔望住督軍。整個閱兵場上冷寂如鐵。曹老三的衣領被督軍狠狠拎著,人卻像被抽去了筋骨,軟得站也站不住。督軍再一次冷冷開口,卻無人聽見他對曹老三說了什麼。他語聲極低,只短短數語,旋即鬆了手。本已爛泥一堆的曹老三卻踉蹌兩步站穩,慢慢抬起頭來,眼裡有異樣光采。只有他聽見了霍仲亨的話,當他被拎緊領口,只聽見霍仲亨淡淡地說,“我知道軍衣是被偷樑換柱,有人利用你挑撥軍心……你錯在心生貪婪,更錯在妄顧軍法!這陷害你的人,我必會查出,你就安心上路,給自己一個乾淨吧。”督軍放開他衣領,一言不發轉過身去,緩步走向閱兵臺上。曹老三低頭看手中佩槍,復又轉頭看向黑壓壓計程車兵們。購置軍衣時,只想著從中揩些油水無傷大雅,便受了棉商的好處。當時也曾查過,確是上好的棉絮,卻怎麼也想不到換到士兵手上已成了破紗爛絮,想不到棉商竟敢在軍需上做手腳!士兵們喊冷的時候,只當是新兵們嬌氣怕苦,做夢也想不到會有人因此活活凍死!那個凍死的小兵才剛十五歲,比他當年入行伍時還小,他是十九歲才跟了督軍,和當時的督軍恰好同年……十九,十九,如今轉眼已快三十九了。遠遠的,念卿抬手捂住了唇,目不轉睛看著曹老三僵硬抬手,舉槍對準太陽穴。死寂的閱兵場上,只有霍仲亨的軍靴踏過積雪,一步步走向閱兵臺的沉重步履聲。隨即,一聲槍響,震落枝頭簌簌積雪。“夫人!”隨著槍聲響過,夫人身子一震,削瘦肩頭微微發抖。司機忙將她扶住,呵氣成霜的天氣已將她嘴唇凍得青白,鬢髮也被融開的雪粒浸溼。他方欲出聲喚人,夫人卻抬手止住他,也不言語,神情震動以至恍惚……這一槍震懾之威,令全場千百人一齊僵作木石。司機也半晌做聲不得。片刻沉寂,卻似無比漫長。良久,夫人緩緩開口,示意一名衛兵近前。“將這個交給督軍。”她將一紙疊起的電文遞給衛兵。督軍已登上閱兵臺,鴉雀無聲計程車兵們肅立等候訓令。衛兵小跑步上前,將電文呈上。督軍蹙眉接過,垂目略略一掃,峻嚴目光旋即掃向這邊,停在夫人身上。夫人微揚了臉,靜靜凝望督軍,目光如深流。督軍朝夫人微微頷首,皺起的眉頭彷佛緩了一緩,目光便又轉開。夫人悄然轉身退去。司機疾步跟上她,心有不解卻不敢發問,直待夫人回到車上,吩咐開車,才惴惴地問,“不等督軍嗎?”夫人靠著後座,彷佛很冷,將大衣緊裹,“回去吧。”司機不再多言,驅車駛離軍營,駛上回城道路。縱然裹緊大衣仍覺透骨寒冷,念卿抿了乾澀嘴唇,彷佛仍覺耳邊有槍聲迴響。到底是她天真,也到底明白他將她護在羽翼底下是何等良苦用心。若非那一聲槍響震醒心中幻夢,活生生的人命擺在眼前,她還盼著能有一線斡旋餘地,還指望他出面營救胡夢蝶。殊不知,這已是你死我活的關口,豈容得婦人之仁。如何能對他開口,讓他放下內外交困的局面,去與佟孝錫斡旋甚至妥協,單單……為救一個女子。她開不了這個口,面對仲亨,面對他所負安危之重任,她沒有辦法說出這樣的要求。晉銘,抱歉。我當竭盡所能援救夢蝶,但若需以大局為代價,我寧可有負你之所託。“您還去總理府嗎?”司機在前座低聲探問。念卿回過神,見已進入城中分岔路口。是了,還有總理夫人的邀約……前一刻目睹血濺當場,轉過身仍是名流金粉、現世昇平,該唱的戲碼還要唱下去。仲亨有他的戎馬疆場,她則有另一個衣香鬢影的戰場。總理夫人的邀約豈會是閒談風月,卻不知又是一盤什麼棋等著她走下去。“去吧。”念卿淡淡點頭。車窗外吹入的冷風,隨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