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了。
吃酒這屋子是城牆下老兵們值班下來混日子,臨時搭建的土胚屋,屋內面積不大,靠牆的是一張簡陋的板床,床上的鋪蓋被一張看不出顏色的老羊皮卷著推到角落。幾個穿著布甲披著羊皮大襖的兵卒,正圍著一爐泥糊的土胚火在留著口水。
那爐內燒著足夠的幹馬糞,馬糞火焰上吊著粗砂鍋子,鍋子內翻滾著全副的羊肝肺湯,那湯熬得火候十足,如今竟是奶色的,只聞上去就鮮香無比。在馬糞火邊,被分割好的整羊被分片吊烤著,羊肉表層已經被燻烤的半熟,皮面顏色焦黃,油脂滴滴掉落。
三碗烈酒下肚,顧茂丙微醺,他這人有一宗好處便是天生酒量奇大,平日幾鬥烈酒進肚,最多就是渾身發熱,其他的便怎麼也不怎麼,平常人一樣。
今日,顧茂丙穿著一身百蝶穿花細綢面兒的銀鼠滾邊襖子,足下蹬的是黑麵細布撒鞋,他的頭上如今並不愛著冠,只愛做遊牧民族的打扮,就是將頭髮披散著分出鬢邊幾縷,上面穿上五色的珠子點綴。這貨雖然在外面喜歡錶現出自己是一副鐵漢子的樣兒,其實骨子裡依舊是熱愛大紅大紫,喜歡穿細膩鮮豔,繡工精緻的衣裳。最近這幾年回家獨自一人時,他倒也去了那哭哭啼啼的臭毛病,只一點!他見不得眼淚。
就若上月,這街面有一老婦死了孫子,盤膝坐在家門口哭了半響,老婦的親人還未如何,到把個顧茂丙感染的淚流滿面。這邊疆女人哭唱功夫一流,只要開哭必然把她出生到一輩子的艱難都以特殊的形式哭唱出來。因此,那顧茂丙一看一聽,便露了真相,陪著哭了半天,第二日早起眼睛都腫的睜不開。
這幾年顧茂丙在西疆混的十分好,這邊的文官武職,到處都是熟面不說,再加上他手頭大方,更是結交了不少部落頭領,還混了一個諢號叫“馬場小玉龍”。
烤肉噴香,顧茂丙取了一柄叉子,在羊肉扇上刺了幾下,感覺手感順暢之後,他便道:“來,吃吧,差不多了!”
那屋中的兵卒早就餓得前心貼後肚,聞言一聲歡呼,也不管燙不燙,油不油的就親自動了手。一時間屋內噓噓呵呵的響聲不斷。
顧茂丙見大家吃的香,竟比自己吃到了還高興。他端著一碗奶湯喝了幾口,便不再吃,只是端著碗想事兒。
小屋中的頭目叫費勇,今年六十四歲,做了二十五年的城門官,他與顧茂丙結識於三年前,卻並不知道顧茂丙的身份,只知道他是上京下來的馬場馬官,是顧五爺的遠方侄兒罷了。
“環溪(顧茂丙的假名),你今兒怎麼這般大方,竟捨得一隻整羊便宜我們的獨自,你可是想做些私貨買賣?”費勇大哥咬了一口羊腿,香香的喝了一口酒下肚,一伸手用袖子摸摸鬍子上的油脂,捨得不得浪費就將手放在桌下,給那隻拐腿兒的土狗都香香嘴兒。
那些兵卒一起呼喝道:
“就是,顧場主,以後再有這般好事兒,好歹再記得兄弟們。”
“謝了顧場主,你想帶什麼私貨,隨你去,咱們是不管的,只要不過分,那是隨你啦!哈哈!”
“來,咱們敬場主一碗,場主可別嫌棄咱家酒糙,咱家可是自己釀的。”
顧茂丙笑笑,提著酒罐子跟大家碰了幾下,倒著酒罐兒喝了幾口後,將兩條腿兒下作的支在費哥家的桌面上笑道:“亂想什麼呢,裹帶私貨這等買賣,我是不做的!今兒是下雪日,不吃這個羊雜割湯,感覺就不是西疆的日子。”
費勇大笑,拍著腿兒道:“那確實,到了咱西疆,最美的好食兒就是這全羊了,不過,咱平日哪有這個福分,還是借場主你的光呢。”
費勇說罷,那下面有個紅鬍子的兵卒笑道:“顧場主是上京來的,手頭寬裕,人家那是吃過人參的,吃個全羊算什麼?就你小家子氣,剛才我看到你藏羊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