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象的變化對於眾人而言並無意義,至少這時候影響不了他們,他們關心的是眼前的事物。當終於行進至黑暗無法遮蔽那小丘的時候,眾人才發現這根本不是山,這是京觀。
這是屍堆,層層已脫水的屍體堆疊在一處,壘成這一座小山,陸掃晴不曾知道這武軍經歷了多少時間,但此時此刻,於狂風的吹送中,她並未嗅見任何的臭味。這便足夠了,這就能證明此地存在奇蹟,能暫時儲存施烏的性命。
屬於人的部分在她目睹這地的時間迴歸身軀,她忽然想到,即使施烏不會歸於死亡也不代表他將會留在陸掃晴身邊,她會再度失去施烏,但這一次,即使她再度歸於死亡的懷抱也無法尋回施烏。
施烏絕不能死。
陸掃晴背上施烏,與房間外的眾人走下飛船,行向屍堆的至高處。施烏的身軀於踏出這地的時候穩定下來,種種異變雖依舊潛伏於衣下,卻不再激烈。
屍堆中的乾屍多是黃黑色,面板如脆紙般沾附於骨頭,多數屍體依舊保留著毛髮,看著卻不像是人身上的一部分,像是扔到陸地上乾燥的海草,乾屍各有姿態,或是掙扎或是扭曲,但更多已如磚頭一般填入這屍山,只能分辨幾顆枯燥的牙齒。這裡沒有蛆蟲,屍體相當完整,只是水分已在日日夜夜與光照之下蒸發。
穢子左右檢視,這裡不僅是人的屍體,還有許多穢怪的斷肢,不像那些人,這些穢怪已經被斬碎,如同地上的汙水一樣不起眼。眾人沿著屍體上的道路的痕跡行走,隨高度的上升,眾多屍體不再無序,他們紛紛看向山巔,山巔之上有一支旗幟。山腰之中也不再只有乾屍,許多苟延殘喘之人靠在屍堆旁,身上皆是穢力侵蝕的痕跡,有一活躍者向他們打招呼,口中數道觸足扒開口腔,食管湧向外界,將所有內臟亮出,向他們扭動。
何以全收回視線,繼續跟隨眾人前進。穢怪可以死而不亡,他們人類自然也可以,不過時間已過去太久,已無人記得這些屍體的主人為何能保持這樣的狀態甚至穩定其他到來之人的穢,也不知道他們不死的追求是什麼,時至今日,眾人所知的不過是要麼在此處熬過穢的侵擾,離開這裡,要麼在日復一日、夜復一夜的時間中漸漸融入這裡,成為乾屍之一。
這裡當然也存在穢怪,只不過它們如同遇見了雄黃的蛇,不會在此久留,更不會輕易靠近此處。
施烏睜開雙眼,拍拍陸掃晴的肩膀,陸掃晴也便將他放下。他想自行行走,卻發現自己的腳掌已經破裂,膝蓋以下僅有一些顏色不一,也許應當稱之為“筋”的部分以及骨頭。施烏攙著陸掃晴站起來,受力的那條腿卻應聲折斷。施烏慘淡的笑一笑,撿起斷開的腳掌,他似乎想了什麼,又什麼也沒想,便將之扔向山下。
陸掃晴想說什麼,終究沒有說出口,背上施烏繼續前進;無人理睬穢子,它望向山下,施烏的斷掉的腳掌模糊可見,它也便走下山尋找那腳掌,反正它知道施烏他們要到哪裡去。
閃電響徹大地,施烏抬眼望向地平線,夕陽依舊,此時此刻並不像以往所見的那樣淒涼,反倒如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紅潤的臉龐的微笑,他已經見過相當多的朝升暮落,如此平庸的一次還是初次。
他們已走上山頂,山頂上有一支旗幟,旗幟的圖案已在風吹日曬中褪色,旗幟已然破碎,如抹布一般懸掛在杆頂,就是這樣一支平平無奇的旗幟佔據了屍堆的頂端。無人告訴他們這支旗幟的含義,亦無人告知他們將旗幟拔下的後果,也許把它弄倒並不會帶來任何後果,只是來到這裡的不會是一無所知的穢怪,亦無有頑童,無人會做這樣的事。
施烏落地,向眾人說道:“你們先回去吧,在飛船那裡等我。”
陸掃晴想說什麼,但終究沒有說出口,眾人見陸掃晴也無話可說,也便收住所有話頭。陸掃晴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