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穿著件一直拖到踝關節的大衣,大衣的顏色象枯樹葉一樣。他跟大多數顧客一樣,身材矮小。他轉過身來,也許原是為著看看掛在進口處大門上方的鐘是幾點了,但眼光卻落到了我的身上。
他的面色突然變得非常蒼白,張口結舌地看著我,兩隻眼珠子都鼓出來了。
他皺起眉頭,慢慢地挨近我,在我那張桌子前面停了下來:
“彼得羅……”
他抓住我的上臂,
“彼得羅,是您嗎?”
究竟要不要回答他,我猶豫不決。他顯得很狼狽。
“請原諒我,”他悅,“您難道不是彼得羅·麥克沃伊嗎?”
“是的,”我突然對他說,“有何貴幹?”
“彼得羅,你……你不認得我了嗎?”
“不認得。”
他坐在我的對面。
“彼得羅……我是……安德烈·維爾德梅爾……”
他頑亂不安,抓住了我的手。
“安德烈·維爾德梅爾……賽馬騎師……你不記得我了嗎?”
“請原諒,”我對他說,“我有些事情記不清了。我們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你是知道得很清楚的啊……同弗雷迪在一道的……。
我一聽到這個名字,就象觸了電似的。一個賽馬騎師。瓦爾布勒茲的老花匠曾對我說起過一個騎師。
“真有趣,”我對他說,“在瓦爾布勒茲……有個人對我談起過您……”
他的眼睛模糊了。是酒喝多了,還是太激動了?
“不過,彼得羅……你難道不記得我們曾同弗雷迪一起去過瓦爾布勒茲嗎?……”
“記不大清楚了。不過,這些正是瓦爾布勒茲的花匠告訴我的……”
“彼得羅……這麼說說,……這麼說,你還活著羅?”
他非常用力地握著我的手,都把我握疼了。
。是啊。怎麼啦?”
“你……你是在巴黎嗎?”
“是啊。怎麼啦?”
他恐懼地看著我。他幾乎難以相信我還活著。他發生什麼事情了呢?我很想知道,但從他的神色可以看出,他不敢正面接觸這個問題。
“我嘛……我住在瓦茲省的……吉韋爾尼,”他對我說,“我……我極少來巴黎……你願不願意喝點什麼,彼得羅?”
“來一杯‘瑪麗·布里扎爾’,”我說。
“好吧,我也來一杯。。
他把我們的杯子斟滿酒,動作很慢,我好象覺得他是要贏得時間。
“彼得羅……發生了什麼事?”
“你說的是什麼時候?”
他舉杯一飲而盡。
“就是你們企圖同德尼茲一起偷越瑞土邊界的時候?……”
我能回答他什麼呢?
“從那以後,你們就沒有給我們來過什麼信。弗雷迪非常不安……”
他又把他的杯子斟滿了酒。
“我們還以為你們在雪地裡迷了路呢……”
“您用不著擔心,”我對他說。
“德尼茲怎樣了呢?”
我聳聳肩膀。
“您還記得德尼茲嗎?”我問。
“說到哪裡去了,彼得羅,那當然啦……我首先倒要問一問,你為什麼用‘您’來稱呼我?”
“請原諒我,我的老兄,”我說,“已經有一個時期了,我覺得自己腦子不大好用。我竭力回憶起那個時候的事情……但是太模糊了……”
“我能理解。所有這一切,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還記得弗雷迪的婚禮嗎?。
他笑了。
“記不大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