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吾們宋氏小七子——就是你七叔——是漢奸,給汪精衛的偽軍通風報過信!結果,來的自衛團沒捉到新四軍,倒把小七子捉走了。那個時候,六叔公,還有宋氏的長輩男女,有誰站出來幫小七子講句話的?都躲在自家的門縫裡看熱鬧!”
“還有這檔子事?”五叔聽了認真起來。
“那時候你還穿開襠褲,在地上撒尿和稀泥呢,你曉得什麼!”宋樹根微微抬頭瞥了五叔一眼。“所以,五叔,吾們宋氏是沒出息了,吾是指望不上了。再說了,即便吾真的當上了副社長,對吾有啥好處?還不是做你們的檔風牆?三天兩頭來找吾打官司當中人,吾還能做得成自己的活計?吾一家老小喝西北風啊?”
“樹根,這你就短見了不是!”五叔站累了,就近搬張板凳,坐在宋樹根的對面。“吾姐夫說,今後的社長、副社長是**的官,是不用下田做生活的,只要動動嘴、揮揮手,一家子吃喝不用愁!你要是當上了,還用得著這樣沒日沒夜地扎鷂子、風裡來雨裡去地賣鷂子?不要太愜意啊!腳上穿皮鞋,頭上戴禮帽,身上穿件嗶嘰華達呢中山裝,再罩件馬甲,走到田頭指手畫腳,既風光又清爽,不要太神氣喲!”
“你是沒見過世面還是說夢話吶?”宋樹根聽了感到很好笑。“哪有馬甲套在中山裝外面的?又是那個嚼百蛆的雪森嚼出來的吧?他那是罵人的話,耍你的,你還當真了!虧你還是長輩呢!”
五叔羞紅了臉,撓撓頭。
“五叔,跟你說明了吧,”宋樹根停下手裡的活,樣子是認真的。“不想當社長是假的,誰不想做官發財?光宗耀祖?要不然,吾們做長輩的,做啥要讓孩子們唸書?不就是為了找出路嚒!現在的問題是,能爭到麼?搶得過唐家麼?上面有人撐腰麼?老話說,‘朝中無人莫做官’,這樣簡單的道理你、還有六叔公不懂?不使點手段怎麼行?”
“樹根,大侄子,到底肚子裡是喝過墨水的,有計謀,不使手段是打不過唐家的。六叔公找你去商議,就是看中了你有心計。走吧,六叔公他們等著呢,吾猜他們這次是志在必得,要報宋氏的一箭之仇!”五叔說罷,砸著嘴,站了起來。他的煙抽得太多了,不但過足了癮,舌頭都有點發麻了。
“你先走,吾削好這點蔑就來。”宋樹根揮揮竹刀,算是表了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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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五叔走了,絲麗從後廚跑了出來,不放心地問:“爹爹,你真的不想當社長啊?”
“死姑子,小孩子管什麼大人的事!這世道複雜著呢,吾活了半輩子都沒看懂,你能知道什麼?兇險哪!”
宋樹根對女兒說話的態度與五叔是完全不一樣的。對五叔是硬邦邦的口氣,對女兒是柔和的。
“這世道就跟六月天一樣,一會是雨,一會是晴,一會是風,一會是雲,反覆無常。民國時爹與你爺爺起早貪黑、省吃省喝置下這份家業,造了四間高朗朗的瓦房,後來又當了甲長。可是好景不長,**來了,只認窮不認富,削富填窮,劫富濟貧。還好,吾家的田地不多不少,房子雖高卻也不多,沒有礙到什麼事,不像東村橋莊的黃家,評上了地主倒把到手的田地全部吐了出去,上百間房子被分了個精光,自己反倒住進了從前的牛圈裡,還要戴頂高帽子游街。
“鄰居看爹唸了幾年書,打得算盤,推舉爹當了互助組長。可是,好景又不長,田地要充公了,幾十年的血汗算是拋到揚子江去了!爹的互助組長又沒了!現在又要成立合作社,也不知道怎麼個合作法?總不會把房子也合在一起吧?倒是雪森那個滑卵子光棍要笑死了,無田無房,捏著兩個空心拳頭,挽著空筲箕(一種淘米的竹籃子)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