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少冷冷道:“不是救你,是教訓你。”
“我不明白。”
陌少道:“若是救你,在你下水之時我就會放火。”
深衣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陌少單手將小銅盆慢慢挪到腿上,從袖中拿出一個小瓶放上架子。
“沒有第二次。”
他徑直入了淨室,深衣近前看那小瓶,透明琉璃,其中有黃澄澄的菜油一樣的東西,隔著木塞,仍溢位腥苦氣味。
陌少出淨室時,發已經梳順,依舊沒有束起。換了一套深藍色的袍子,緇素領子挺立緊緻。如若不是那沒有半點血色的冷白麵頰,他幾乎就和這幽暗的房間融為一體。
這身打扮和昨日大相徑庭。
昨日那身白衣是大家子弟的燕居常服,今日這件,不過是件普普通通的庶人衣衫。
深衣心中升起不平之鳴:莫家人待他,好生刻薄。
只是這身簡簡單單的衣衫,一洗他昨日的陰柔之氣,看著似乎又順眼許多。
“你怎麼還在這裡?”
語氣中帶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責難,深衣負氣道:“我不是你的丫鬟麼?不是要至死不離開你一步麼?”
陌少面色忽然沉下來,“我用不著你伺候,拿好藥,出去。我的房間,沒有我的允許,以後不許進來。”
深衣鼻尖一酸,賭氣抬起雙手,“我怎麼拿!”
她聽到外面極輕微的腳步聲,知道有人入苑。之前瑞兒說過,這裡隔幾天會有人送蔬糧過來。她心中委屈又氣憤,卻不敢再造次。
很想大砸一通桌椅瓶罐來發洩。可惜這苑子裡什麼都沒有——大約都被陌少砸光了。氣鬱之下,恨恨道:“大少爺的藥金貴,奴婢用不起!”轉身便走。
身後陌少忽道:“回來。”
深衣氣呼呼的,毫不理睬。
什麼主子奴婢,去你奶奶的。海道上的人,誰見了自己不恭恭敬敬叫一聲朱五小姐,你當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你有少爺脾氣,我還有小姐脾氣呢!切!
哐啷一聲,房門自動關上。
窗上本就有簾子,這下房中更是光線黯淡。
陌少又道:“過來。”
聲音沉沉的竟是極好聽。
深衣不由自主地回過頭去,卻見他手中不知何時拿了根棉籤出來,藥油在他膝上。
他這是……良心被狗吐出來了麼?
“我一隻手不大靈便,你上來些。”
這聲音有些蠱惑,溫溫的帶點沙啞,聽在耳裡像舌尖兒上的砂糖化開。深衣眼巴巴地看著他,依言將受傷的雙手抬到他左手邊。
他低著頭,墨髮絲潤如雨。眼睛修長秀麗,三褶眼皮,十分的精緻。如漆筆描過的眉乾淨利落,斜斜掠入髮鬢,卻無絲毫凌厲。
棉籤蘸了藥油,落到深衣指上,羽絮樣輕。清涼的感覺登時瀰漫開來,消解了之前火燒火燎的疼痛,薄荷冰片一般沁入心脾。
深衣喉間溢位一聲舒服的嘆息。
這藥真是太好了。
走的時候一定要找陌少要幾瓶。
擦到兩指間的重傷處,陌少似是抬得久了,手上有些痠軟無力,不受控制地搐了一下。棉籤觸到血肉模糊處,深衣疼得叫了一聲。
“疼?”陌少止了手,抬眼問她。
“好疼……”深衣眼淚汪汪的,“你……你輕點。”
“你張開些。初時有些疼,忍一忍就好了。”
“嗯……”深衣向來吃軟不吃硬,他既是溫言勸慰,她也沒有什麼不聽話的道理。順從地五指大張,方便他塗抹藥油。
他突然待她這麼好,竟感覺有點受寵若驚呢——等等,自己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