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妃攜著七皇子跳入了荷花池中,她抱著兒子沒撒手,也再沒浮上來。荷花池的殘荷上落了厚厚的雪,掉下去的人只是發出一聲悶響,很快又恢復平靜。
景元帝沒有命人去救,也毫無再救的意義,他停頓了一會兒,繼續抱著懷中人往未央宮走去。長樂未央,這是宮闕之名,也曾是他的夙願,只是未能如願罷了。
墨譽望著已平靜的池面,表情也無任何波動。他曾作為七皇子的侍讀,受了多少屈辱,無論是黎妃、百里明煦亦或是百里落,都曾在他的傷口上撒鹽,將他逼迫至如今的地步。他不會同情七皇子的溺亡,哪怕他曾是他的學生,又是他的兄弟。即便他們不死,他也不會放過他們。
他唯一真心惦記的,應該是那個跑出宮去了的婧公主,天下間與他一般可憐的人只有她了,他們的命運原來如此緊緊相連。
找到她,讓她瞧一瞧,他如今已是皇室之人,莫再為了那個死去的病秧子與他為難,她要什麼,他也可以給了啊!莫再為了那個死人守寡,他已是天之驕子,終可拱手天下討她歡。
墨譽目不斜視地跟在景元帝身後,遠處是已坍塌的法華寺藥師塔,火光耀眼,他的眸中忽明忽暗。
……
這一夜,盛京政變,法華寺大火,整個皇城一片狼藉,而天空中下著連綿的大雪,天地一片雪白,一切血腥和紛擾覆了又現……若有人自西山鳥瞰,興許會感嘆這是一場畢生難忘的景色,美不勝收。
晉陽王世子韓曄憑驚世駭俗陰謀陽謀,以地下運兵道調遣兵力,由兵部尚書謝炎護送,自盛京突圍而出。鎮北大將軍杜皓宇叛國,陷司徒俊彥於陳州,青州總兵常銘德被害,東興戰火瀰漫,百姓民不聊生。
有人大勝,便有人大敗。
君執迎來了一生中最狼狽的出逃。
城門封鎖,兩軍交戰,而他的兵力駐紮在東興與大秦邊境,無論如何鞭長莫及。叛亂當夜,他明明知曉他的妻的下落,卻近不了她的身。
韓曄何以有恃無恐膽大包天?因他已有萬全之策,從叛亂到逃亡,甚至何時開啟地宮之門,何時焚燬藥師塔皆有計劃。他以一人之力即便對付得了韓曄,可東興京衛軍與洶湧而出的藩軍,豈是他能收拾得了的?
他不曾抓住韓曄的把柄,可他的把柄在韓曄手上,手中無權勢,身旁無救兵,唯一能夠乘亂撈走的只有他的妻那副空空的軀殼。
經由密道出城,一行人連夜奔逃。
密道里黑且安靜,只有火摺子亮著,誰也沒有說話,匆匆地趕著路。
忽聽得懷中一聲咳嗽,君執忙停下,急喚孔雀:“瞧瞧她怎麼了,為何一直醒不了?”
自藥師塔上將她救下,君執便一直患得患失,情緒失控得像瘋了似的,孔雀已解釋多次是被濃煙嗆著了,君執又低頭去吻她,給她換氣,抱了幾個時辰都沒肯放下片刻。
孔雀黑鷹還有桂九常年伴在男人身旁,知曉此刻男人的焦急與往常哪一次都不同,這是一種對他自己無法言說的挫敗。
九州最驚採絕豔的大秦皇帝,弄得自己如同喪家之犬,從逼仄的地道逃生,最可怕的是,他幾乎保護不了他的妻——他接住了她一心求死的身軀,卻阻止不了她所受的傷害。
“主子,您冷靜些,現在是三更了,不消一會兒便會到達密道出口,也許屆時會有一場大戰。您先休息休息,婧公主只是累了,昏睡了過去,不礙事的。”孔雀勸道。
君執根本聽不進去,他拿過水囊餵了一口水,又餵給她,洞裡冷得很,他的披風都裹在她身上,卻還是冷得厲害。
君執看了眼前路:“繼續行路,早些找個地方取暖歇歇,她有些受不了。”
“是,主子,您抱著累嗎?屬下……”黑鷹提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