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眼睛以及眼下一圈疲憊的淡黑,他竟沒由來地……心疼?
中邪了!
第9章(1)
八月草長,九月鷹飛。
低幽的淺葉谷氣候宜人,絲毫不受夏日金烏的炎火。而今年的草谷,不僅多了些絲管之音,甚至多了些孩童氣惱的哀叫。身為人人聞之色變的殺手之主,葉晨沙不但沒有剁了他們做草肥,倒越發縱容起來。究其因,心情絕佳爾。
幽靜的淺葉苑內,白袍男子席地而坐,腿上放著一張七絃琴。修長的指尖彈出宮音,緩緩慢起,黃鐘起舞如行雲,勾起滴水之音。和著緩慢的琴聲,男子輕輕吟道:“野有蔓草,零露溥兮。有美一人,輕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野有蔓草,零露溥兮,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之——偕臧。”
偕臧呢!他的草妖正用明亮的綠眸看著他,正趴在腿邊柔若輕風地撫著他,輕儂軟語地說……愛他。
她會愛他?妖本無心哪!
十年了,他由年少輕狂長成男子模樣,而她,絲毫看不到歲月在臉上流逝。迷濛的妖眸總帶著好奇看著世間,神情輕巧如不諳世事的稚童,性格散漫,對認定的事物卻萬分執著。認定要做散妖,所以不熱衷修行,腳踩西瓜皮能滑到哪兒便是哪兒。人擁在懷中,心卻不知飛在何處。
他以為她不會愛他,也放棄了。只要在這一生中能擁有她,讓自己的身影能映在深邃的綠眸中,即便歲月短暫他也願意。可她說愛他,她可知,這一句聽得他心都痛了。
琴音戛然而止,“淺淺。”
有事?閉目聽曲的淺葉睜開眼,不解他為何止住。
“這些日子你好像沒什麼精神?”自回谷的頭幾天活潑了些,現在又變回懶散的模樣了。
“我要修煉嘛。”她偶爾也會勤奮一點點呀!輕應著,頑皮的手攀上琴絃,勾出雜亂的絲竹聲,綠眸映出他溫柔的笑。
他偶爾仍會出谷,仍會命人捉麻雀,仍會找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送給她,甚至讓那些冷心冷面的殺手畫花了臉在谷裡唱關漢卿的《竇娥冤》,整得那些人黑口黑麵了十多天。據莊舟說,那段日子裡士氣高昂,金單完成額達到新高,全是他這個主子的功勞。他呀,總能在無意中讓人熱血沸騰。
揚起痞痞的笑,淺葉推開絃琴,讓自己直接坐回他懷裡,透明的耳垂染上酡紅,欲言又止:“葉晨沙……”
任她在懷中坐得舒服,他伸出單指勾動琴絃,聽她叫喚後低頭。
“你什麼時候愛上我的?”
“……”挑動琴絃的指輕輕滯凝。
“是在崖邊我救你的時候?”
“不。”他的腦子裡絕對不會有救過一命便要非卿不娶的報恩念頭。
“那是什麼時候?”她似乎只見了他一次,接著就被他挖到谷裡來了。
“是……在很久很久之後。”挑起她的臉伏唇吻了吻,他不太好的記性裡似乎飄出了一些東西,一些遙遠卻令他滿足的東西。
這世間,是她令他有了生存下去的慾望,也是她讓他覺得……他是人!
印象中沒有母親。讓他學會懂事的是五歲那年,父親將他送入戰亂後流民中磨鍊。在那段日子裡,他親眼目睹了蒙古兵殺人,甚至吃人的血腥。不殺人,就必定被人所殺——他懂了,也變得越來越嗜血冷情。人是什麼?不過是一堆依附著白骨的渾血腥肉,強者生弱者死,多簡單的道理!在遇到她之前,他真是如此認為的。
十七歲那年,父親命他以一人之力血洗江浙一帶的武林世家,是……呵,記不得是哪個武林世家,而他做到了,一人血洗七十八人。最後得到的是全身的傷痕和折斷的臂骨。睡在草地上,他只想著別再醒來,永遠永遠睡去了最好。但,她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