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善相心中驚道:“決撒了!深夜之間,為何有人敲鑼?莫非是抄路來拿我的?”輕步近前張望,卻是一個老漢在那裡賣夜糖,張善相方才放心。立了一會,只見的呀一聲,園門開處,牆裡走出兩個丫鬟來,拿著一面鏡子、兩斷鐵剪,問老兒買糖。張善相自思道:“更深夜靜,何處可以藏身?不如閃入花園裡暫避一官,免使人撞見,明早再尋活路。”當時將身問在黑影裡,悄悄地踅入花園中去。四圍一看,見那東北角上一株槐樹下有座神堂,即忙鑽入神堂案下藏身,偷眼覷著外面。見兩個丫鬟進門來了,隨手就將園門鎖上,二人攜手同行,一邊分吃著那糖。一個道:“春香姐,這糖卻也有些趣哩,口裡甜蜜蜜地恁般滋味。”那一個笑道:“臘梅臭丫頭,這糖有甚趣味?你還不省得那話兒真有滋味哩。”這臘梅問道:“卻是什麼那話兒有趣?”春香道:“你不曾撞著那高興的哥哥,摟抱著那一會兒,真快活死人,才知道這真滋味。”臘梅笑道:“臭歪貨!虧你不羞臉,說出這話來。”春香咬著指頭恨一聲道:“蠢人!是男是女,誰人沒有此情?雖小小蟲蟻兒,尤自解得連著尾巴,怎地你這等大了,還不知趣?你若著了手時,性命都不要哩!”臘梅道:“尿精又來取笑!知趣不知趣不打緊,適才開園門買糖,若走進一個掩背賊來,惹禍不小。我和你到太湖石欄杆邊四圍牆角頭看一看,進去睡也睡得安穩。”春香道:“放屁!半夜三更,那個做賊的卻好伺候在這裡?莫撞著高興的哥哥。我且閉門快快進去,倘小姐尋時,反吃一頓好竹片。”臘梅笑道:“打我時,都說是你這騷貨引我。”二人說說笑笑的進去了。
張善相坐在神堂下,初時聽得二人說趣話,暗暗發笑。次後說到花園四圍看看了進去時,驚得一易冷汗,魂不附體。又見春香扯了臘梅進去,方才心下放了一塊。此時一更天氣,不敢出來,躲在神堂下黑影裡靜坐。只見那月兒漸漸的上來,照得園中花枝弄影,竹杆搖風,好一片清幽景緻!張善相正欲出來看玩,又聽得開門聲響,側廳裡走出一個少年女子來,隨著四個丫鬟。張善相乘著那月光偷眼窺覷,那女子生得十分標緻。但見:
鳳梢侵鬢,層波細剪明眸;蟬翼垂肩,膩粉圓搓素頸。芙蓉面,似一
片美玉籠霞;蕙蘭心,如數朵寒梅映雪。立若海棠著雨,行同楊柳迎
風。私語口生香,嚦嚦鶯聲花外囀;含顰眉鎖黛,盈盈飛燕掌中擎。翠
翹金鳳內家妝,淡抹輕描傾國態。若非瓊玉山頭,疑是瑤臺月下。只見那四個丫鬟,簇擁著這個美人,一步步行至太湖石邊茶囗架側小亭裡來,四面看了一回,斜著身兒倚在雕花硃紅欄杆上,仰著個玉團也似梨花白臉玩月。看了半晌,猛可裡低頭長嘆數聲。內中一個丫鬟問道:“小姐特為銀河明朗,夜氣澄清,來此賞月,為何不見歡容,反增嗟嘆?”美人道:“妮子省得什麼?”又一個笑道:“我省得了。早上小姐睡起採花,露溼了裙兒,被奶奶說了幾句,故此心下不樂。”美人手託香腮,只不做聲。又一個道:“我猜著小姐嗟吁的心事了!非為別事,莫非見嫦娥獨宿蟾宮,小姐替他煩惱麼?”張善相識得就是春香的聲音。美人嗔一聲道:“唗!你這丫頭胡說。”又一個道:“敢問小姐,這月裡嫦娥,卻是什麼樣人?為何在月宮裡住?”這問的就是臘梅。美人道:“你不知,這嫦娥是夏禹時大將后羿妻子。后羿得了西王母不死之藥,藏在房中。后羿出征。其妻竊藥逃入月宮,做了太陰星君,侍奉的是許多霓裳羽衣仙子,居廣寒宮,逍遙快樂,萬古不死。”又一個問道:“小姐,那嫦娥身邊玉兔兒與這娑婆樹卻是什麼出處?”美人道:“那裡有什麼娑婆樹,是月照山河之影。月是太陰之精,月中有形如兔,故名為玉兔。”春香又問:“小姐,那玉兔兒還是雄的是雌的?”美人笑道:“這丫頭問得好笑。這月裡的東西,雌雄焉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