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諒和季疏禮熟悉起來的時候,偶爾會有特別的禮物。
喬諒騎著車叮叮響著鈴靠近,路過的時候揚起一陣清爽的風。
校服外套有時被吹起,有時被風灌得鼓鼓囊囊;有時季疏禮懷裡會收到他路上看到的一片葉子、一朵花。
多可愛的孩子。
他處境不佳,但有一雙善於發現美的眼睛。
他永遠是征服生命的人,永遠在往前走,身上有一種明亮無比的銳氣。
現在看到他年少的銳氣近一步蛻變,季疏禮本來該感到驕傲。
但如果這是用更慘淡的生活和磨練換來的,季疏禮則會感到遺憾和悔恨。
男人比喬諒年長許多。
寬闊的肩膀高大的體型,彰顯出一些略帶強勢的壓迫感。
他心臟被一陣熱流裹著,儘自己所能地安撫喬諒,手心輕握著喬諒的手。
“很棒了。”
他說。
“能走到今天,已經很了不起。”
手心裡的手清瘦冰冷,骨節分明。
能透過肌膚和血肉,感受到骨骼結構。
季疏禮又開始對心中的情緒感到陌生。
“我同情你的遭遇,但並不覺得你可憐。你克服了所有難關走到現在,你哥哥看到你今天的樣子,一定也和我一樣感到驕傲。”
喬容離開了。
誰還能照顧喬諒呢?
理智告訴季疏禮,喬諒已經不是小孩子。
也許並不需要他這樣袒護安慰,更過了需要照顧的年紀。
但季疏禮看著喬諒微亂的黑髮,仍然能感受到胸腔中湧動的水流,一浪一浪地在心臟拍打著。
他注視著喬諒。從喬諒清澈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表情讓他感到有些陌生。
喬諒也在看他。
他一雙眼睛懨懨下垂,烏黑的凝滯氣息似有似無地圍繞他。
“謝謝老師的安慰,但類似的話,我已經聽別人說過。”
季疏禮:“啊。”
風吹過,桌面上的檔案被翻動,紙張的聲響輕微。
是讓人覺得有些安逸的氛圍。
喬諒:“我無數次回覆過他們,我是思想成熟的成年人,不是一個可被掌控的,軟弱可以擺弄的玩偶;更不是倔強缺愛,滿足誰拯救欲的角色。”
“為什麼會這麼想?”
“他們不都這麼覺得嗎?”
季疏禮微微眯起眼睛,聲音帶著些成熟的寬和,冷意藏在聲線裡,“‘他們?’都有誰?”
喬諒只是推開他,黑髮落在眼皮,一張臉清雋鋒銳,聲音很淡。
“不重要,重要的是每當我向誰投注期待,總得到失望的反饋。居高臨下看著我的人太多了,他們說喜歡我的時候,難道不是因為我有一張好看的臉,還算不錯的天賦,又同時兼具一些頑強不屈,可以滿足他們征服欲的性格特點?”
季疏禮皺眉道:“阿諒,我不是他們。”
喬諒遲鈍停滯一秒,道:“我只是很難不去這樣想,抱歉。”
沉寂。
“成年人的愛總是各取所需,如果老師將我視作孩子,我已經沒有什麼能回饋給你的了,所以我對此感到抱歉。我筋疲力盡,不想再浪費時間和精力去注視誰。”
季疏禮眼神有些複雜。他能夠有所猜測,喬諒在喬容的離開後,大約也經歷了幾段並不順遂的感情。
他可憐的孩子,抱著希望讓別人走進他的心房,卻收穫了一場又一場讓他疲憊的破壞。
倘若那些時刻,季疏禮能夠陪伴在他的身邊就好了。
他會安慰他,撫慰他,會讓他的孩子知道,世界上還有別的愛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