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只剩下幾對上了年紀顫巍巍地互相攙扶著的老夫婦,老大爺見著四人格外自來熟地好心同他們說:“你們幾個小年輕來太晚了,姑娘們都已經回去嘍。”
“不妨事,”葉舟道,“我這三個好友初來嶺東,我就帶他們看看。而且——”
“這兩位已有家眷。”
他指指蕭子衿和季遠之。
“這樣啊。”老大爺惋惜,“下年還是同家眷一起來吧。”
“是啊,”老婦人也說,“這兩位公子那麼俊俏,沒家眷的話鐵定可受姑娘們喜歡了。若是老太婆我再年輕個幾十歲,我也喜歡。”
蕭子衿在她充滿欣賞的目光下手腳都僵了,默然扭頭去看葉舟,低著聲咬牙切齒:“沉舟,你腦子被驢踢了嗎?”
餘光裡,季遠之安靜地注視著他,覺察到他的視線後衝他溫柔一笑,炸響在天際的火樹銀花倒映在他溫柔繾綣的雙瞳裡,蕭子衿有種自己即是他整個世界的錯覺。
他又想起葉舟同他說的。
“他回了我三個字。”
“蕭子衿。”
可他知道自己眼前的蕭子衿是怎麼樣的嗎?
季遠之所喜歡的不過是八年前那個光風霽月的幻影罷了。
如今的他既做不到同葉舟這般的磊落光明瀟灑恣意,也做不到同當年的武帝一樣心狠手辣毒殺新帝,為陳家翻案昭雪,然後將一堆爛攤子拋之腦後。
如今的蕭子衿只是一個慘烈權力鬥爭留下的失敗品而已。
——優柔寡斷,難割難捨。
有時候他自己都對此感到厭煩。
蕭子衿躲開他的目光,假作未覺察。
三更天寒。
不知道為什麼葉淨今晚總有種心神不寧的感覺。
案几上的書冊堆成了小山,他卻半點都看不進去,愣坐在桌前不知道想些什麼。
他第三次問侍從:“二少爺回來了嗎?”
“剛回來,”侍從終於道,“這會兒應該已經回小院了。”
葉淨點了頭,讓人退下了,他自顧自地桌前坐了一會兒,提筆又放下,還是總覺得心裡不踏實。
侍從剛關上門沒一會兒,葉淨就從書房裡出來了。
“我去小院看看,”他說,“你們不必伺候,都休息去吧。”
小院裡只點了一盞燭火,沒見秋月和春風的人影,應當是看天色太晚葉舟叫她們去休息了。葉舟脫了外袍就穿著一件白色的裡衣,看樣子正要睡,見到他大晚上過來有些驚訝:“大哥?”
葉淨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過來,他有滿腹心事想同葉舟說,但臨到嘴邊又覺得什麼都已不必再說——他什麼都知道,那些辯解說再多又有什麼意義?
不過便是粉飾太平,故作姿態罷了。
“先坐吧,”葉舟給他倒了茶,“我們兄弟倆確實也好久沒獨處過了。”
“……”葉淨放在右膝上的手緊握成拳,難堪又愧疚,“是大哥對不住你,阿舟。”
“沒什麼對不住的,”葉舟卻道,“我從未怪過你,大哥。”
“是你教我讀書習字,教我拿筆提劍。”
“我五歲那年,父親總不在家,那些同齡的孩子欺負我個子不高,也沒大人護著,是你擦掉我臉上被別人丟的泥巴,牽著我的手同那些人說‘誰再欺負我弟弟就別怪我這個做大哥的替弟弟出氣了’。”
“沉舟劍也是你替我打的,只因為我說師父給的劍並不順手,總磨的掌心疼,你就學了好幾個月的打鐵鑄劍,一點一點找材料替我量身打了一把。”
葉淨緊緊攥著茶杯,聲音都在發抖:“可我……也險些要了你的命。”
葉舟雲淡風輕地笑起來:“那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