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陳家上下七百二十八個亡魂壓在他的背脊上日夜慟哭,他別無選擇。
只有極偶爾睡迷糊的時候他會恍惚間彷彿回到了那個狼狽奔逃的雨夜。
藥谷的山路崎嶇不平望不見盡頭,只能看到一層又一層的密林裹著黑暗朝著遠處蔓延而去,大雨噼裡啪啦落下,模糊了視線,他冒著雨幕倉皇地往前衝,一步也沒敢停下。
身型單薄的少年就站在出谷的路口處,遠遠地望著他。
——那是年少的季遠之。
而這一別就是八年之久。
記憶中稚嫩又青澀的少年抽枝長葉,最終定格成了御花園中季遠之言笑晏晏的模樣。
蕭子衿驚坐而起,直直地盯了被褥半晌才後知後覺自己的裡衣已經溼透。
他自嘲地笑笑,橫豎是睡不著,索性起身披衣出戶。
寒夜冷寂鳥雀無聲,只有小院門口掛著的兩盞燈籠燃著螢火微光。
“……”
“……”
坐在長廊欄杆上的季遠之聞聲微微愕然,沒等蕭子衿反應過來他倒是率先笑開了:“怎麼這麼晚了還不睡?”
“……谷主不也是?”蕭子衿下意識反問。
季遠之溫溫柔柔地解釋:“月色正好,閒來無事便出來走走。”
蕭子衿看了眼外頭烏雲密佈的天色,眼神複雜。
哪都看不出這到底在賞個什麼東西。
季遠之顯然自己也清楚這藉口找的實在拙劣,他侷促地垂眼抿唇,好一會兒才終於妥協似的嘆了一口氣抬眼看向蕭子衿,眉眼間盈滿柔和的笑意:“還有便是……我想見你了。”
“阿楠,這些年我很想你。”
時隔數年,他站在廊下雙頰微紅的模樣,竟與當年分文不差,好似依舊是八年前那個從老鼠洞口遞來熱乎乎饅頭的那個半大少年。
楊柳堤,曉風殘月,一晃八年彈指而逝。
蕭子衿眼眶一熱,他飛快垂了眼將瞬間的失態重新壓回了鐵面無私的面具之下:“……夜裡風大,谷主還是早些歇息,明日大早我們便乘船南下。”
季遠之看了他好一會兒,嘆息似的道:“多謝王爺費心。”
蕭子衿冷淡地一點頭,轉身闔上了門。
表情是冷淡的,關門的手是穩的,只是背影怎麼看怎麼倉皇。
季遠之站在他身後直到完全沒有聲音了才轉身不慌不忙地往自己的客房走,像是在外頭吹了半宿冷風,餵了大半夜蚊子都只是為了同蕭子衿說上一句話。
說完便可以走了。
燈火如豆,季遠之合衣靠坐在窗側,右側被紅色耳飾擋住的耳垂後深紅的血絲蛛網般在他的面板上緩緩蔓延。從臉頰到脖子,最後一路蔓延到了他的心口處,隱沒在白色的裡衣衣領裡,季遠之霍然睜開眼,有一剎那那雙略帶點異色的瞳孔旁似乎出現了另一個瞳孔的殘影。
消失,浮現,又再次消失,浮現。
每一次消失後重新出現,那道殘影就更加清晰。
屋外的雀兒剛停到纖細的枝椏上依偎著理毛就聽到素來安靜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