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閒聊間老船伕曾說過自己膝下有一女,還在一個月前剛生了個胖乎乎肉嘟嘟的小孫子。老船伕也沒想到自己隨口的閒話這小公子竟然記住了,既些驚又有些喜:“公子可真是好記性。那我替我那小孫兒在此謝過公子了。”
季遠之看著他道過謝後樂顛顛地下樓吃早飯去了,便笑著道:“阿楠記性還真好。”
他這樣說著,眼底卻一片幽深不見任何的笑意,反而有幾分森然。
他委實討厭這些無關的人佔據蕭子衿的注意。
哪怕只是片刻。
“好什麼,也就記得這兩日的,說來你的生辰也快到了吧。”蕭子衿隨口道,“我記得是十二月初二?”
季遠之沒想到他還記得自己的,愣了一下,眼底冰霜瞬間融成似水柔情。他跟在蕭子衿身後,踩著木樓梯的腳步都輕快了起來。
“沒想到阿楠還記得,連我自己都快忘了,”他說著語氣聽起來有些失落悵然,“反正也同平日沒什麼區別。”
蕭子衿腳下一頓。
“屆時讓阿鈴也過來吧。”他說,“我也多年沒見過她了。”
……
兩人到客棧一樓的時候因為時辰還早,大堂裡頭並沒多少人,有些長木椅甚至還沒從木桌上搬下來,跑堂的肩上搭著白巾,靠在木樓梯的欄杆扶手上頭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直到蕭子衿走到他旁邊一拍他的肩才嚇了一跳整個人醒盹了。
“哎呦喂娃滴哥江祖奶奶,”跑堂的小哥一口潮州本地的口音,撫著心口道,“兩嘎公雞兒咋滴摩的聲兒哈,厚死個寧嘞。(兩個公子怎麼沒地聲兒,嚇死個人了。)”
若是疑惑能化為實質,這會兒蕭子衿腦袋上應該掛滿了問號。
他當年離開鄢都後為了逃避朝中追捕就去了西北邊境,這兩年雖然時常處理南邊事物但對他們堪稱另一絕技的當地話是真的一竅不通。
“他說我們怎麼沒聲的。”季遠之見他不甚明白,溫柔解釋了一句,他拿出十兩銀子遞給跑堂的,“賊近的江噶當鋪系呦噠?”
問完他同聽不懂也不會說的蕭子衿解釋:“我問他最近的江家當鋪在哪。”
蕭子衿愣了下。
他確實有這個意思,想趁著這會兒不趕路將‘沉淵樓’的事情先處理了,只是這些他並沒有同季遠之說過。
季遠之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衝他溫柔一笑。
跑堂的猶豫都不帶的飛快接過了銀子,生怕他後悔似的,態度也格外熱絡起來:“發遠發遠,門外走秀邊谷了先頭啷個琳琅閣就係哩。”
“麻煩了,”季遠之側頭給蕭子衿解釋,“他說不遠,門外左手邊過了前面那個琳琅閣就是了。”
蕭子衿並不懷疑,走的時候他糾結了一下倒是有些好奇:“……你哪學來的?”
“四年前曾奉命在潮州待了幾個月,”季遠之道,“聽多了便學會了。”
蕭子衿大概猜到了是什麼時候。
四年前潮州曾有一樁徇私枉法的案子鬧的挺大,據說是張姓縣令為包庇自己強搶百姓農田納為己有的兒子而害得幾家百姓家破人亡,有一家甚至父母同祖父母都死了,只留下了個不滿八歲的孤女孤苦伶仃,後來這事兒也不知道被誰捅到了鄢都,武帝點了欽差徹查此案,光三個月內就砍了幾十個人的腦袋。
就是沒想到那個“欽差”就是季遠之。
“後來的事你可能不知,”蕭子衿說,“有一家只留下了一個小女兒,那小女兒叫張彩心,被葉舟帶走安置了,直到現在都還在絳雲閣裡,還習了一手好劍法。”
季遠之並不記得也不在乎這些,四年前他處罰涉案之人不過是奉命而為罷了,至於那幾家家破人亡的人家如何困苦如何艱難又是否對昭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