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說法很不可靠。阿古柏·巴洛克的闌尾部位偶爾發疼已有一段日子,所以幾乎可以肯定,他是死於正常原因。他死前的陣痛,並不是想象中的殺人三姐妹神不知鬼不覺下毒所致,而是真實地死於平淡無奇但可致命的腹膜炎,或諸如此類的病。
《羞恥》三:究竟是誰懷的孕?
那次舞會之後,究竟是誰懷的孕?大姐楚妮,還是中間的慕妮,抑或小妹布妮?——沒人知曉,就連被生出來的孩子本人也不知道。她們是絕對地抱成一團,謹小慎微,不容有任何疏忽。不妨想象:她們讓僕人們對著《古蘭經》發誓守密。僕人加入她們的自我禁錮,直到死去的時候才裹在白布裡離開大宅,當然是經由阿古柏·巴洛克建造的路線。在整個懷孕期,她們從未召過醫生進入大宅。而在懷孕的過程中,三姐妹知道,不設防的秘密總能從門底下,從鑰匙孔或一扇敞開的窗子走漏,直到每個人都知道這些秘密但卻沒人知曉是如何傳出的……所以,我重複,三姐妹發揮她們最突出的性格,也即獨一無二、感情強烈的團結。她們假扮整個懷孕期的各種徵兆,只要其中兩人裝出個什麼模樣,第三個就會照做。
雖然楚妮和布妮相差5歲,但是這個時候,透過穿相同的衣服,加上她們異乎尋常、細加選擇的生活所催生的難以說清的效果,三姐妹的外貌竟然愈來愈酷似,就連僕人也分不清誰是誰。我曾把她們稱為美人,但她們並不是那一帶的詩人們所迷戀的臉如圓月、眼如杏仁的美人,而是下巴堅固、體格健碩、邁著大步的女人,帶有一股幾乎是壓抑的逼人魅力。現在,三姐妹的腰身和胸脯開始同時豐滿起來。如果其中一個早晨害喜,另兩個人便開始嘔吐,她們的同時感應絲毫不差,很難說清是哪個肚子先動。她們的子宮也是一模一樣地隨著懷孕期的屆滿而鼓脹起來。無疑,這一切很可能都經過籌劃,有某些實物的幫助,例如墊子和填塞物以至迷幻藥;但是我有個不可動搖的看法,我認為上述分析未免太小看了存在於三姐妹之間的愛。我可以發誓,她們是如此衷心地希望跟姐妹一齊成為母親,一齊把未婚懷孕這一公開的羞恥,轉變成擁有夢寐以求的集體嬰兒這一私人的喜事,以致——一句話,其中兩姐妹跟著真妊娠的姐妹一齊有了精神性假妊娠;她們行為的一致性,則表明某種心靈相通在起作用。
她們在同一間房睡覺。她們同時忍受同樣的渴望——杏仁蛋白軟糖、茉莉花瓣、松仁、煙土;她們的代謝率的改變也相似。她們的體重也開始一樣,並在同一時刻感到疲倦,每天早晨一齊醒來,恍若有人按鍾。她們感到相同的疼痛:在三個子宮裡,一個嬰兒及其兩個幻影同時踢腳和翻身,其精確度猶如訓練有素的歌舞團……受同樣的苦。我甚至要說,三姐妹完全取得了被視為來臨的孩子的共同母親的權利。我甚至不想猜測是誰,當其中一人分娩了,誰也沒看見是哪個的羊水破了,也沒看見是哪隻手從裡面把臥室的門鎖上。沒有任何外面的眼睛目擊三姐妹兩假一真分娩的過程;或其中一位從狹道似的雙腿間露出那個私生子時,另兩個空大肚如何也跟著洩氣;或何時一雙手抓起奧馬爾·海亞姆·沙克爾的足踝,將他倒轉提起來,然後猛拍他的屁股。
我們的主人公奧馬爾·海亞姆首先在那座龐大無比、房間多得無從計算的古宅吸了一口氣,睜開眼睛,倒轉著,透過敞開的視窗看見地平線上不可能存在的山脈的可怕峰頂。他三個母親中的一個——但是誰呢?——曾抓住他的足踝,把第一口呼吸擊入他的肺裡……接著,仍在凝望著倒轉的群峰的嬰兒,便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當哈什馬特·比比聽到鑰匙在房門轉動的聲音,便帶著食物、飲料、新被單、海綿、肥皂和毛巾,怯生生地走進房間裡。她發現三姐妹一起坐在她們父親死去時所躺的寬敞的床上,這是一張巨大的四柱床,周圍的護欄雕刻著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