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宋元心頭一軟,扶她起來,柔聲勸慰:“織闌,沒有人因為掉了一把梳子就該死。下次別再輕易說這種話了。”
織闌猝然抬頭,滿臉驚愕,一雙水靈靈的眼眸,含著淚光點點。宋元嫣然一笑:“知道了嗎?”
她怔了半晌,才輕聲應道:“喏。”宋元俯身拾起木梳遞給她,笑說:“繼續梳頭吧,待會兒陪我出去走走,說來這落梅院是哥哥為我建的,我卻從沒有進來瞧過呢。”
“喏。”
第五章 初嫁了(1)
落梅院距吳國府五里遠,半倚青山,一條清河自山腳緩緩流過,半環繞著院落。院落南端乃是雕花木門,入門可見庭木葳蕤,枝葉扶疏中掩映著廳堂楠木雕甍。棕色匾額上金燦燦的字:落梅廳。這是待客之處。待穿過這落梅廳,就是重重回廊,迂迴穿堂,白玉橋,清水河,以及人工湖裡娉婷朱華相映成趣。亭臺水榭、書閣高臺,皆標註風雅之名:飲月亭、朱蓮榭、夢雲園……繞過這萬般風情,便是貴客歇息的東西廂房,隔著左右玄牆夾道,是警衛、奴僕歇息處。院落更北方,隔了盈池的芙蕖,這才是文旻同宋元的新房,喚做鎖心居。
所謂鎖心居,即取“鎖心”之意。既是敕造郡主府,自然不是要宋元鎖心,既不是要宋元鎖心,自然也就是要文旻鎖心了。宋元眼底漫起一絲笑意,宋陵在細枝末節的地方都這般計較,也真是可憐了文旻。
正是秋初,天高雲淡之際,朱華已逝,徒留一片田田蓮葉。宋元望了半晌,喃喃嘆道:“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不願再看下去,便轉身喚了織闌:“陪我去其他院落走走。”
織闌應著“喏”,提起裙裾跟上。
這一走便走了多時,宋元胡亂擇了一塊光潔的石頭歇息。正值倦怠時,忽來清風,夾雜著一絲苦澀的香氣,更送來爽籟之聲。宋元自小習岐黃之術,這微微的“一葉”已足她“知秋”,她睇眄著那“雪松居”,忽而莞爾一笑,問織闌:“那可是你們左相,陳子毅陳大人的住處?”
織闌訝然:“君夫人怎麼知道……”見宋元但笑不語,織闌自知多話,連連道:“是陳大人的住處,陳大人與陳將軍共住此處。”
宋元含笑頷首:“我們去瞧瞧。”
雪松居收拾得十分素淨,青石板,竹篁日光,錯落有致的屋宇而已。如其人。就在這清簡的院中,宋元見一白衣男子側身而立,其身如修竹,面若冠玉,姿比雪松,態似清風,唇畔一青玉排簫,聲色婉轉。宋元在旁瞧著,竟不由摒息,像是怕驚擾了這畫中人的夢。
秋風撩起他的黑髮,素衣翩翩,衣衫聯袂,他雙眼微闔,唇角漸漸溢位一絲淺淺的笑意,剎那令日光黯然。饒宋元見過美男子如宋陵、陳子龍,她仍可以一口斷定,陳子毅論容貌、論氣質,皆更勝一籌,只因那般不落世俗、纖塵不染之質,無人可擬。
在這滔滔濁世之中,竟得如此風儀。
簫音漸低,來回輾轉,終究寂於無聲。他悠悠然回身,宋元這才真正看清他的容貌,溫和淺淡,眼角眉梢皆是與紅塵不相容的閒適悠然,如山水墨畫一般清淺。
陳子毅未語先笑,微微欠身:“君夫人。”
宋元回神,恍然笑道:“陳大人快不要客氣,宋元還未謝陳大人治病之恩。”
陳子毅從容起身,目光靜然:“君夫人該謝的是愚弟。若不是他肯費一番心思日日為君夫人採藥,就是再好的藥方也無濟於事。”
愚弟……陳子龍!宋元身形一頓:“是該謝謝他。”
“哦?”陳子毅挑了眉,低首漫不經心撫弄一管玉簫,“君夫人感謝他的方式,就是再不信任?君夫人的謝禮真是別緻。”不妨這冷不丁的一句,方才在宋元心中塑起來的聖人陳子毅剎那分崩離析,錯覺,一定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