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他這樣的表情所震懾,不自覺地隱沒了唇際的笑容。從認識他以來,她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他。
以往,無論是何種面貌的尚狄洛特,一定不會缺少那份建立在優雅與自信之上的從容不迫,然而現在不僅無法從他唇邊尋覓出一絲一毫的輕鬆閒適,他整個人所散發出來的更是一種比黑夜的海洋還要深沉的氣息。
而且她根本完全弄不懂他這樣的氣息所為何來?她向他告白是件相當無法想象的事嗎?為何他的眼神有著她從沒見過、非常強烈的認真與像是亟欲確認什麼似的尖銳犀利,被他以那樣的眼神盯了一分鐘,簡直就像是一個小時那麼漫長。
忽然,他像是終於確定了什麼,輕輕揚起了笑,她不知該做何反應的看著他,覺得他現在的笑容裡有一種她從沒見過也不知道該如何去解析的情感。
他抬起手撫觸她的臉頰,緩緩低語:“你知道嗎?你的坦率,是對我最大的解脫。”
她梭巡著他的表情,揣測他這句話究竟有什麼含意。
他又笑了下,恢復平常的模樣,就這樣突然開始敘述了起來,“我的身世很簡單,歐洲貴族之後,有二分之一的英國血統,各四分之一的蒙特拉法瑟及義大利血統。八歲父母離異之後被他們丟到蒙特拉法瑟自生自滅,十歲進入美國特殊學校接受英才教育,十八歲獨立,成為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企業家,幾年之間為自己賺進大把銀子,之後衣錦榮歸回到蒙特拉法瑟。而現在的我正如你所見,是個有錢有勢的貴族子弟、上流社會人士。”
她靜靜傾聽他訴說,臉上雖沒什麼明顯的表情,但在心裡她其實相當訝異他會告訴她這些事,而且她覺得他的身世不僅“簡單過了頭”,還顯而易見的,他的語氣與用詞都是在嘲諷自己的身分與地位。
“我的立場也很簡單。”他續道:“資產家當膩了,管錢也管膩了,所以回來蒙特拉法瑟插手管管國王的家務事。”
她認為他這段聽來輕佻又刻薄的話語背後肯定還另有隱情,以他的個性絕不會只是因為簡簡單單的“管錢管膩了”,所以像是臨時起意般隨意的“改了行”,一定還有其它更復雜的理由使他回到蒙特拉法瑟,只是他現在還不願意講而已。
他目光銳利的看向她,道:“而我的目的更是再簡單不過────我要你,全部的你。”
她並沒有被他的這句話嚇到,也沒有因為這句聽起來像是確定他心意的話而雀躍不已,畢竟這句話的前因、後果、深層含意等等都還有待商榷,她太早表現出情緒只是徒然。通常他的“簡單”所意味的,就是“非常不簡單”。
她只是不懂!為何他會突然回答她之前所有的疑問?她有說什麼讓他願意對她坦誠的話嗎?
注視他片刻,迅速在腦中整理他今晚告訴她的這些事情,並將過去所有他說過像謎語般的話語,以她所瞭解的他為軸心將所有訊息串連起來。
靈光乍現,她突然恍然大悟。啊!這個人竟然如此不坦率!
他其實是這樣一個人──精明、高傲又自信滿滿,擅長用掠奪的手段得到他要的事物。然而再怎麼厲害的人總也會碰上一、兩件事是他無法以一貫手法去掠奪獲取的,就像猴子也會從樹上掉下來一樣,他遇上了她。
說不定她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失算,因為他無法以掠奪的方式從她身上得到他想要的東西,所以他必須用誘捕的方式──自尊心越是強烈的人,越難主動要求別人的給予,也越不會比對方還早顯露自己真正的心意。
那種人只會設下陷阱誘獵對方落入他撒下的網,而且在獵物尚未入網之前,他絕對不會讓獵物發現自己的存在與企圖,以最周詳、最深沉的方式將自己隱藏起來,教獵物分辨不出他究竟藏身何處,以及有何心機。
只有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