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黑的泥巴,吧嗒吧嗒來到一片與湖水相連的沙塘邊。
微山湖夏天的水那麼溫和,水邊岸上的風那麼涼爽!周川被蓮花整整在家看守了兩個月,乍跑到湖邊,感到一切都是那麼新鮮。他鬼使神差地朝身後和左右看了一眼,見近處沒有做活的年輕女人,就三兩下脫光衣裳,赤裸裸撲通跳進水面柔和水底涼爽的湖水裡。他痛快地飽吸了一口溼潤的潮氣,整個身心漫溢著沐浴的幸福。他心裡不僅僅想洗盡兩條腿上的泥垢,還要徹底清除腐朽棺材板上飄飛走的鬼魂,那鬼魂的陰影在他的心頭籠罩著一種抹不去的黴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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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川叉開兩條腿站起來,舒服地往身上撩著清亮溫和的湖水。一對粗壯的胳膊在身子周圍揮舞著,像打花架子拳,扇子面大的手爪子,揉搓著結實的前胸和後背。突然,一條三五斤重的烏魚像妖魔附體,從遠處水下兇猛地衝過來,張開陰森森滿是利齒的大嘴,倏地竄起,把他腿襠裡那個耷拉的,微山湖人叫做嘎子的東西,惡狠狠地一口咬住!
周川平日裡雖然膽量過人,都叫他二桿子,但大烏魚給了他一個措手不及,這突如其來的襲擊,當場差一點把他嚇死。他腿襠裡那個叫嘎子的東西,畢竟嬌貴如命,一旦被大烏魚用牙齒咬掉然後咯吱吱嚼碎,他縱然有下海擒龍和飛上天日燕子的本事,也再沒有資格充當男子漢了。
周川先是猛地打了個冷戰,緊接著恐懼得全身顫慄。一股冷冰冰的東西,頓時遍及了他全身的骨髓。在這種驚心動魄的關鍵時刻,害怕得要死的周川絕不敢草率下手冒然行事,他只得跳舞樣挓挲著兩手,傻呆呆地觀望著腿襠裡搖頭擺尾以死相拼的大烏魚。
周川緊緊咬住牙關冷靜一陣,忍受著刀扎般的疼痛,慢慢用一隻手的大拇指和二拇指,使勁掐住大烏魚的眼窩,另一隻手狠狠摳住了它的腮花。大烏魚失去了兩個眼睛,又被鐵鉗般的大手封閉了呼吸道,在厲害的對手面前,不得不乖乖地繳械。它重新張開滿是利齒的大口,把剛剛捕獲到嘴裡的嘎子,心不情願地吐了出來。
周川火燒火燎樣匆匆游到岸上,照硬地上狠狠把大烏魚摔死,慌忙用手托起腿襠裡疼痛的嘎子,呲牙咧嘴後怕地猛吸了一口涼氣!兇惡的烏魚咬下去一口好厲害,那上邊出現了兩排深深的血印。若換作一個毫無經驗手忙腳亂的鄉下人,遇到這種突發的棘手情況,猛一拽大烏魚的黏滑身子,襠裡的嘎子會隨著大烏魚的滿嘴利齒而被撕斷扯掉,然後再被它咬碎吞進肚子裡!
周川用兩隻手捂著血淋淋的腿襠,哭喪著臉望望剛才洗澡的沙塘。那裡的水面上長著一片面積像鍋蓋大的雜草,雜草中間漂浮著一灘金黃|色的烏魚籽。他心裡直埋怨自己粗心,做事荒唐,剛才下水洗澡,為什麼沒發現那裡有一個烏魚窩呢?
這條兇惡的烏魚,是守窩的黑子。
烏魚是微山湖上最兇惡而又最有膽量的魚類,公烏魚叫黑子,母烏魚叫花子。從花子在某一天撒下魚籽開始,公魚和母魚同時擔負著守護窩子保護後代的重大責任。其它的魚類一旦出現在它們的窩子周圍,它們認為自己後代的生命受到了威脅,一定要和其它的魚類作一番殘酷的殊死的搏鬥。這時,身強體壯而兇猛異常的黑子在前,小巧的因為下籽繁殖而變得瘦弱的花子隨後,豁出生命前後夾擊。任何同等身材同等分量的魚類,都會被它們倆咬得破敗不堪。即使比它們斤兩重大的魚類,在它們兩個以死相拼的夾擊之下,往往也會因害怕受傷而倉皇逃遁。
烏魚做窩繁殖,會給生活在周圍的魚蝦帶來一場滅頂的劫難。花子挺著大肚子在雜草邊撒籽,黑子在它的周圍清除異類。比黑子身材短小的魚蝦,不是被它當場咬死扯爛,就是被它怒張大嘴一口吞掉!
《脖子》三(3)
守窩的黑子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