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碰到的一個來自東方的僧人告訴他的,那首詩中的一句話所影射的一個詞語,一個叫‘阿卡西’的地方,一個至少表面上和母親的仇人毫不相關的地方。
他意識到父親並無意為母親復仇。
當他成為少年的時候,他開始叛逆,開始記恨他的父親:因為他認為自己終於看清了他的真容,他認為他是個懦夫,他認為他浪費了尋找仇人最好的時間,四處無目的的遊蕩,渾渾噩噩……
那個時候,他發誓自己將會在成年以後拋棄他的父親,離開他,並獨自踏上尋找仇人和復仇的道路……
多年以後,少年已經長成了男人,他也始終沒有兌現少年時莽撞的誓言——而是一直留在了父親的身邊,陪著他走完他口中那個“使命”中的最後路途。因為伊奧斯知道,無論他的父親是否真的失心而瘋,他都依舊是那個深愛著伊南娜的父親。
***
在掩埋了父親的屍體以後,伊奧斯在沙丘上插上了老卡夫索的劍。他黯然傷感了一下,因為知道,在這茫茫沙漠之中,任何人,也包括他自己,永遠不可能第二次找到埋葬他父親的地點了。
在處理完老卡夫索的遺體以後,伊奧斯回到帳篷,從父親的遺物中找到了那一捆母親的詩歌集,當然還包括那一首。
父親說過,那時在他們剛結婚後不久,作為才華橫溢的阿契美尼德人,母親寫給他的一首情詩:
我們相遇,因為一個永不醒來的夢,
我們相知,因為一個古老的承諾。
天國最神聖的秘密,請您記住,
晝夜不要遺忘,記在心間。
不要悲傷,我雖終會死去,
諾言將被遵守,往事將被銘記。
有一把沒有形狀的鑰匙,
在天空覆蓋之下[11],
在無盡的海洋之中,
在山澗,在田野,在深林,在沙漠。
在那安葬我的墓前,唸誦七段伊斯特里亞[12],
我就會回來,在繁星下,
永遠和你在一起。
伊奧斯把這些莎草卷軸掛在腰間,接著他放棄了帳篷,向著北極星所指的反面繼續行走了三天。
“給我活下去!活下去……”
那聲音又一次貫徹在他的靈魂深處,寒冷與飢渴衝擊著他的身體,他繼續走著……一切都在阻止他的前進,只有冰冷但柔和的月光輕輕地安撫著他可能隨時崩潰的靈魂。隨後,他終於倒下,但仍匍匐前進,緩慢地向前挪動著身軀……
伊奧斯用微弱的聲音不斷地重複著:“……在山澗,在……田野,在……深林,在……沙漠……”突然,他睜大眼睛,破曉的光開始漸漸露出地平線,把遠處一抹湛藍的湖水照的刺眼。
他知道,那不是海市蜃樓。
伊奧斯猛地站了起來,用盡所有力氣開始向前跑去。直到他那被土染黃的鬍鬚觸碰到水的冰涼的一瞬間,他才合上了眼睛。
他知道自己暫時不會死了,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進入一個夢鄉,飄過一片天空,俯瞰大地:有兩匹駿馬馳騁在一片草原之上,那是一對眷侶,他們一起唱著一首詩歌。
“如果有一天,我從這個世界離開了,請把這首歌教會我們的孩子,並讓他永遠記住。”女人說。
“你在胡說些什麼呢,伊南娜……”
“請答應我!”
“我不明白……伊南娜……”
“請答應我!”女人堅持到。
男人停頓了一下,深情地望向她的妻子:“好,我答應你。”
[1]地名,Ngamring Kyemtso,位於中國xZ自治區日喀則市AR縣境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