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呆。
「他很喜歡你,你放心,我看這場住你有十足把握。」
我看看莊太太,心中亂作一團。
我再笨,也不至於朱到這種地步,這分明是一條借刀殺人的妙計,我打贏了仗,她少一個敵人;我打輸的話,立刻被迫淘汰出局,她眼前亦少了一根釘子;如果兩敗俱傷的話,那簡直太理想了,不費吹灰之力,丈夫便回到她跟前。
好厲害的女人。
我心都實了,大太太不放過我,華州又另外有人,我手頭上有一點錢,生活不成問題,天長地久的受氣,不如拼一拼,反正我已失去寵愛。
莊太太焦急的問:「如何?」
「好,」我說:「我答應你。」
她鬆一口氣。
我忍不住問:「如果我輸了,因此得罪莊先生,那怎麼辦?」
莊太太很坦白,「我不會虧待你,你跟了他那麼久,一向這麼乖,照情照理,都應該有所賠償。」
我沒話好說。
「那我先走一步,你今天晚上跟他說吧,他今天會來你處。」原來她對丈夫的行蹤,竟是這麼清楚。
她走了以後,我一直躺在床上發呆。
我當然不會大聲跟華州吵,但是我會靜靜的發問,至少我要對自己目前的地位弄個清楚。他果然來了。
我出去迎他。
他說:「沒出去?」地摸摸我的頭,「整天在家也不悶?」
我不響,吩咐女傭弄奶油筍尖場,他最愛吃這個。
等他坐定了,舒舒服服的看完報紙,我才跟他說話。
我問:「可是不喜歡我了?」
他一怔,「哪裡的話!」
「外頭有了新人,是不是?」我很平靜。
「咦,你這口氣,彷佛似我老婆。」他大笑。
「莊太太絕不會這樣問,她地位牢靠,沒有必要擔心,我卻不同,世人誰同情我?我要為自己打算,你若有新人,就打發我走,別叫我一個月也見不到你一次,坐牢似的等在這裡,活脫脫一隻金絲雀。」
他沉默一會兒,「我本來是想這麼做,阻卻捨不得你。」
「不捨得也沒法子,」我說:「你是個大忙人,時間抽不出來,那個年輕女人,又纏牢你,你想清楚。」
他訝異,「你在恐嚇我?」
我說:「我不敢,只是覺得這樣下去,沒意思,上頭有個太太,不要緊,現又加上個三姨奶,我夾在當中,只怕吃不消。」
莊拍一拍桌子,「美美,你從來不曾這麼潑辣厲害過。」
「沒法子,逼上梁山啦!」這句話是真的。
「你給我多久時間考慮?」
「一個月。」
「好!慡快,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
我沉默,但是我已經被虧待了。
這三年來,過的是暗無天日的日子,雖然是我自己選擇的路,但是原以為可以獲得他的寵愛,他到底近六十了,但金錢萬能,越是六十歲的人,越喜歡十六歲的女孩子。
「美美,我真不捨得你……真的,別人不會這麼有良心。」
這句話真中肯,但更心又有什麼用?
那夜我失眠。
莊太太上來問我,「怎麼樣?」
「牌是攤了,看結果。」我淡淡說。
「你會贏的。」
我低頭,我並不想贏,忽然之間,我很希望出去看看外頭的世界,呼吸自由的空氣。
莊太太自手袋中取出張支票,「無論怎麼樣,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我看一看銀碼,不算小器,可以買一層中價樓宇。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