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之變”是他此生之中做得最不光彩的事情。每當別人提起,他就會覺得很不自在,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四個月以來夜夜做夢,都夢到景帝的鬼魂相擾了。
簡懷箴見朱祁鎮變色不答,便替他說道:“皇上,您之所以器重徐有貞,無非是徐有貞、曹吉祥和石亨三人幫皇上您策動‘奪門之變’,讓皇上登上皇位。本宮所言是不是真話?”
朱祁鎮神情頗為寥落,他有些沒聲好氣的回答道:“皇長公主所言甚是。”
簡懷箴繼續慢慢說道:“可是皇上您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當時景王朱祁鈺他已經病入膏肓,倘若沒有‘奪門之變’,這皇位又能落到誰人手裡?”
“皇長公主的意思是——?”
簡懷箴笑的從容不迫,她一字一句的說了出來,字字都如珠璣。
“皇上,難道您沒有細想過嗎?倘若沒有‘奪門之變’,您仍舊是這大明之朝的皇上,而且不必附上‘奪門復辟’的惡名。”
簡懷箴的話像一道驚雷炸響在朱祁鎮的心坎之上,他有一種被人愚弄的感覺,頓時衝刺了他的心胸。
“奪門復辟”乃是惡行,弒殺兄長不忠不孝不義,自己這一生英明神武便是因為“奪門復辟”一件事,便被背上了“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罪名。
他在心中叩問自己。
簡懷箴繼續說下去:“如果沒有‘奪門復辟’,當時景王身子病重,他駕崩之後,膝下並沒有子婦,只有一個朱見辰,卻還不知是不是皇家的骨肉。何況見辰年幼,當時這天下若不是皇上您的,又是何人的?又何必去爭,何必去奪?弄得兄弟反目,被天下人恥笑。”
簡懷箴的話令得朱祁鎮一陣胸悶氣短,半日回不過神來。簡懷箴說得字字珠璣,句句都是真知灼見。
他以前從來沒有想到過,只以為是徐有貞、曹吉祥和石亨等人透過“奪門復辟”幫自己登上的皇位,卻完全沒有意味到。倘若沒有這“奪門復辟”,皇位也早是自己的。而且自己還不用背上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惡名氣,不是一舉兩得嘛。原來“奪門復辟”並不是幫了自己,而是害了自己,讓自己在後世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惡毒一筆。
想到這裡,他頓時覺得心頭惶惶然,他鄭重的對簡懷箴說道:“皇長公主,還是您旁觀者清,看得透徹。朕竟然被他們矇蔽了,從來沒有想到這一點。”
簡懷箴笑而不語,望著朱祁鎮,過了好久,她才緩緩說道:“皇上,您也不必多慮。事到如今,既然想明白了就好。”
她又安撫朱祁鎮說道:“所以我才說皇上您對徐有貞判得太輕,徐有貞在皇上登基以來這四個月中,做了很多惡事。可是他真正的功勞是什麼?真正的功勞就是讓皇上您揹負了一個惡名罷了。這樣的人若是不重重的懲罰他,又怎麼能對得起皇上?怎麼對得起滿堂文武朝臣?怎麼對得起天下百姓?又怎麼對得起死去的景帝?”
簡懷箴的話像一支支的利刃,重重的刺在了朱祁鎮的心頭。
他拍案而起,怒道:“皇長公主,您說得對,若是不重重懲罰這徐有貞,朕都不能原諒自己。朕現在就派人,把這徐有貞給殺了。”
簡懷箴走上前去,扶著朱祁鎮在龍椅之上坐下來,她語氣緩緩,聲調帶了安慰人的力量,她輕聲說道:“皇上,那倒也不必。徐有貞雖然作惡多端,又連累了皇上,皇上卻也不必殺他。始終在外人的眼中,徐有貞是幫助過皇上的臣子,若皇上就這麼把他殺了,別人豈不是會對皇上有所誤會。”
朱祁鎮十分佩服的看著簡懷箴,覺得還是簡懷箴想的周全,便開口問道:“皇長公主依您之見,朕應該如何處置這徐有貞?又殺不得、放不得,難道對他就束手無策了嗎?”
簡懷箴莞爾一笑,輕聲說道:“那倒不是,徐有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