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於時常帶著滿身陌生脂粉味歸家的丈夫身上。
男人出外風流並非什麼了不得的大事,無論他上花船為尋歡或談生意,她都沒有干涉的權力,更沒有介懷的道理,只是……她突然發現這份差事,根本非他所言般的輕鬆好乾。
她真的不得不佩服喜姨,從前爹爹娶了那麼多侍妾,她從未聽過喜姨有半句怨言,即使家道中落,喜姨還是一心一意地跟著爹爹。
她羨慕那份患難相扶的鶼鰈情深,也希望自己能跟丈夫白頭偕老,那她是否得像喜姨那般大量才能完成這個心願?
“在想什麼?嗯?”
低嗄的嗓音連著溫熱的氣息自她背後傳來,她腰間一緊,立時被擁進丈夫結實而寬厚的胸膛,她自然地抬起玉手,握住了交疊於鎖骨上的粗臂。
“我在想爹爹會不會太操勞,他很多年沒管帳了。”她淡淡道,抑住了心中的惆悵。不想對他說實話,怕萬一把話說開來了,他會責怪她不識大體,讓自己顯得更是有欠婦德。
百年修得共枕眠,與他結成夫婦後,她珍惜這份與他獨有的緣分,也越來越離不開他,她總想跟他待在一起,即便沉默,她也有說不出的歡喜與安心。
可惜,他陪伴她的時刻並不多,成親個把月以來,他總是忙得幾乎只能於深夜抱她入睡,而她也只能忍耐他夜歸的習氣,絕不讓自己亂髮脾氣,盡心做好妻子的本分。
吻著她的耳垂,長孫晉沉醉在她沐浴過後的清香裡,笑笑道:“我倒是擔心你會太操勞,白天又是持家又是管帳的,晚上還得陪我。”
他的話輕易扇起她頰上紅潮,她轉身,反手抱住他脖子,踮足在他耳邊輕問:“我可以去準備你的浴水了?”
聽出她語中隱然的挑逗,他揚唇,逸出愉悅的輕笑,俯首吻吻她的唇,卻惋惜地道:“一幫人約好了在船上慶生辰,我不得不去。”
今兒個是他的生辰,傍晚與她用過晚膳後,他稍微看了看帳目,趁她沐浴完畢便過來告知她等會兒就得出外了。
乍聞他又像平日那樣出遊夜歸,無盡失望和憤怒瞬即蔓延開來,深深糾纏著她的心。她別開臉,推開他的懷抱,逕自往床榻去,不想讓他瞧見自己臉上無力掩蓋的慍意。
“雲兒。”喚住一聲不響就溜開的妻子,他上前攫住了她急於整理被褥的雙手,再次把她擁進懷裡,他看著她眸裡凝結的冷冽,不禁攏眉。“你生氣?”
他發現她嫁進門以後,性子變得內斂壓抑,失去從前的率直,就算生氣也不跟他爭吵,總是無聲無息地從他跟前退開了事。
他要的是能夠對他盡情展現喜怒哀樂的容雲,而非眼前這個教他難以揣測心思的妻子。
他不知道,她就是因為太在乎他了,才把情緒隱藏起來,竭力不煩擾他來盡她為妻的責任。門外繁花似錦,她怕自己再像以前那樣使性子的話,他遲早會厭了她這朵家花。
“我沒生氣。”她掀唇一笑,壓下這些日子所累積的委屈,她又選擇對他說謊。“我只是想陪你好好度過你的生辰……”
“我只坐一會兒,很快就回來了。”他露出安撫的笑,承諾道:“我只在那兒待半個時辰,你等我回來。”
“好,我等你。”
上了花船,長孫晉才曉得那些商客及同行為他豪擲千金包了整艘船,一艙人更嚷著不醉不歸,他見勢頭不對,心知沒辦法在半個時辰內脫身,便吩咐身旁的小廝回去傳話,叫容雲別等他了。
將近子時,各人擇定了花娘準備快活去,他拱手謝了眾人好意,便領著小廝迅速歸家。
終究,他還是對她食言了。
懷著滿腹的忐忑與愧疚,他急急步回新房,點起油燈,卻見一室寂靜無人,他擰眉,馬上又出外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