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風曉很想伸手抱住她,但是手伸出了卻只是落在她垂下的發上,小心翼翼的把那縷頭髮掖回她的耳後。
安安彷彿不覺得似的,依舊低著頭捋著碗沿。
“你跟她真像啊……”
何風曉片刻之後,回過頭來重新看向戲臺。
安安一驚,這才抬頭。燈光在何風曉臉上形成一道奇特的陰影 ,明暗交錯之際,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這些年,你總說我幫了你。其實,真不知是咱們誰幫了誰,要是沒有你,我想我早已經……”
說著何風曉唇際挑起,慢慢地滲出了一種淺淺的澀澀的味道,陰影垂在眼下形成的青色,面上忽然現出一種頹廢的倦意,彷彿是燃盡的死灰,乍一看固然是俊秀的,可是看得時間久了便覺得有些恐怖。
那是失去了所有對生活的憧憬,只有在臨死之人身上才能見到的神色,而現在出現在他的面上,安安便覺得有點恍恍惚惚的,再也不能相信這是當年那個飛揚開朗的男子。
花落花開自有時
戲人的嗓音嬌滴滴的,卻是尖銳刺耳。何風曉彷彿是倦了,合起了雙目,長長的睫彷彿蝴蝶在花陰下攏起雙翼,沉沉入睡,偶爾浮動的痕跡也是飄渺的不可捉摸。
很安靜,安靜得……空洞而寂寞。
“風曉……”
安安看著他,心湖中彷彿有一顆巨石子投下,起了滾滾的波濤。
她的心底對於風曉總是有一種極深的愧意,她那時還小,只是本能恨風曉奪去了阿姐。多少次病了就藉故拉著阿姐的袖子哭泣,求她不要被那個長得像是女人的男人拐走……每每此時,阿姐的表情就有些模糊,眉間蹙起,薄唇緊抿,沉靜的黑眸似乎顯得憂鬱,又有些哀傷的默默看著她。
後來,多少次午夜夢迴她都在想,如果她那時沒有說那些話,阿姐是不是早就能跟風曉走了,就不會發生後來的慘劇,他們就不會落到現在這個下場。
她多少次嘆息命運的殘酷,更憎恨著自己少年不識世事的天真,未始不是一種比命運更加葬送了他們幸福的殘酷。
那之後,她的報應就來了,她體會到了阿姐的悲傷。折磨般的交際應酬,不斷地的不能停歇的,赤裸的身軀無法反抗地任由人玩弄。
彷彿回到剛到南山的那段日子,每次反抗愈激烈,阿媽的殘酷愈甚……除了痛楚之外,只剩下無盡的屈辱。結果卻如出一轍,註定無法逃離阿媽的擺佈,永遠也逃不脫這個惡夢似的命運……到了後來,連意志都開始被支配,唯一僅存的自尊在早就不知道被丟到哪裡去了……
指尖微微地有些顫,拽緊了手心,還是顫,沒有血色的嘴唇張開了:“其實……”
“什麼都別說……”何風曉張開了眼,黑白分明的眼有些朦朧,那凝視的表情變得有些扭曲,彷彿在強忍著什麼似的緊緊咬住下唇,表情痛楚難當,似乎是每一呼息之間,都在痛苦:“這是今天新到的芒果,特地帶來的,你償償。天塌了都有我老子那樣的人頂著,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風曉……”
安安的手剛剛伸到她的面前,猛地,他舉起了手擋在自己的臉前,彷彿怕被她看到什麼似的。燈光照在他那橙黃的袖角上,鮮豔得奇怪,有點可怕。而他的手指,是那樣的蒼白,幾乎看不見一絲的血色。
“拜託,什麼都別說,拜託,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只是個懦夫,她死了這些年,我不止活下來了,還活得很好……”
乾啞的嗓音,不連貫的語調,男人顫抖的眼角,帶著一股發自心底的深沉痛楚。曾經的傷痕,曾經的記憶,那麼深地刻在骨頭裡的痛,想抹都抹不掉。黃泉碧落,彼岸花開,奈何橋下的有忘川水,可以讓死去的人忘記前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