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復問您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說已經得著訊息,陛下將要允准大王之國了嗎?曹彰搖頭:“非也。因思卿等皆顯宦子弟,更兼良材絕世,不久必有重用。乃各分散,天涯一方,成功立業,唯孤羈限洛陽,不得伸展。豈不恨耶?”
曹真聽了這話,趕緊擺手:“大王被酒。失言矣。”你擔心我們各自為官,從此見面的機會越來越少,這沒有什麼問題,但又慨嘆自己被圈禁都中,有志不得伸展,那就不大合適了——這是有怨懟天子之意啊。你喝多了吧?還是趕緊打住這話頭吧。
其實曹彰未必真喝多了。但喝多的卻大有人在。田彭祖根本沒有理睬曹真,卻直接接了曹彰的話頭:“大王不得之國,亦不得用,為儲位未定也,乃處嫌疑之地。不得不然耳……”
曹真呵斥道:“太子尚在,何謂儲位未定耶?!公壽慎言!”
夏侯威撇一撇嘴:“太子今如乘小舟而涉汪洋,旦夕將覆,人所共知也。於此皆親眷至交,又何必諱言?”他跟曹真也算是遠親了——一則從母親論,其母丁氏為曹操已故正室丁皇后之妹,而曹真算是曹操的從弟;二則從岳家論,曹真是他準岳父是勳的小舅子。在座諸人,是復乃是勳之子,叫曹真舅父,陳均生母為是勳族妹,秦朗、田彭祖關係略微疏遠一些,但亦同為是勳之徒。所以夏侯威說了,都是親戚朋友,又沒有外人,田公壽說句真話又怎麼了?
曹真心說咱們是不算外人啊,可曹彰……好吧,論起來他是我族侄,是你姨表兄弟……但要這麼一說,諸曹、夏侯,乃至於是氏,全都不是外人,就可以肆無忌憚地臧否太子啦?
還要再攔,卻聽秦朗又開口了:“儲位定也,然未穩耳。若其穩固,大王兄弟皆可之國,何所害耶?為其未穩,陛下乃恐諸王各攬黨羽,動搖太子之位,是以留都以監護之也。”
要論出身,這夥人裡屬秦朗最低。曹真、是復等不必說了,陳均亡父陳登曾任徐州刺史,為一方之霸,其兄陳肅也已出仕,任汝陰令;田彭祖之父田豫見為幽州刺史。只秦朗秦元明,其父秦誼乃是勳的門客出身,文武兩道皆無所長,到目前也不過才做到登州不其尉而已。可是這票人裡面,就秦朗相貌最佳,風儀最好,穿著也最華麗,口舌最為便給——時人都評價說,秦元明如是太尉假子,盡得其風韻也。
所以秦朗講話又疾又清,條理分明,當即就把曹真想說的話給噎回去了。
曹彰介面道:“孤與兄弟等不同,豈有妄念哉?但願馳騁疆場,或北定胡,或西平蜀,為國家討賊,但求得侯,無意於王也,而況大位乎?陛下若能洞孤心者,必肯見放於外,強過上林弋獵,聊遣煩悶耳。”
是復一撇嘴,突然開口:“若大王可為儲君,國家必安泰矣!”
此言一出,大家夥兒全都傻了——喂,想想可以,你別明著說出來啊,是無咎你真喝多了吧!曹真趕緊揪住是復的胳膊:“日將夕矣,酒食亦足,吾等乃當告退……”曹彰卻盯著是復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道:“無咎,此卿意耶,太尉之意耶?”話才出口,卻又覺得不妥,趕緊找補:“卿之愛孤,孤深知也,然此語非卿所當言也,亦非孤所敢與聞也。”
曹真心說你別越描越黑啦,再說下去肯定要出事兒,還是趕緊扯乎為好。
於是興未盡而宴即散,眾人各自返家。是復倒是距離最近,可是等領著從人返回是氏莊院的時候。也已是晚霞滿天,黃昏時分了。他正琢磨著,那哥兒幾個還來得及來不及進城哪?早知道就扯他們回來,先在我家寄宿一晚啦……遠遠的,就見自家老孃雙手叉腰,正氣哼哼等在院門口。
是復心說任城王相請狩獵上林苑。我早就跟你彙報過啦,又不是偷跑出去的,可能回來晚點兒,也都打過招呼了,你這是生的什麼氣啊?然而終究不敢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