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莘不解:“這是怎麼了?”
姨父嘆氣道:“今日早朝上頒的聖旨,這一會兒功夫宣旨官就到了麼?”
我料定是爵位、俸祿被削的事,只當作不知讓他們詳細講。待梅倫結結巴巴的講完,印證了我的猜測,姨母和梅莘也都變了臉色,梅敏、梅捷更是目瞪口呆,大家把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
“你們想怎樣呢?”我淡定開口。
“請王妃求求王爺,梅家祖上有軍功的,要不然也不會給爵位。”梅倫枯瘦的身子早已被酒色掏空,而今跪在那裡,猥瑣的樣子怎麼也無法讓人生出憐惜。
“那爵位本就不是世襲的,太上皇額外開恩讓你們多享了這些日子還不夠麼,靠那一點祖上的功勞是不可能子子孫孫都享受的。九王又如何,他雖是皇上的弟弟,還不是一樣早出晚歸,每日辛勤操勞,兢兢業業的。皇上打算明年加開一次恩科,不拘一格選拔人才,要我說你們也不要在這求我了,求人不如求己,靠自己的真本事吃飯比什麼都強。若是為國家做出了貢獻,皇上怎麼可能不照顧你們呢?”
被我義正言辭的一番話說的啞口無言,他們灰溜溜的起身出去了。姨父趁機敲打梅莘:“你也是成了家的人了,也該明白不能靠家裡過一輩子,不好學上進將來就只能落個吃不上飯的下場。”
梅莘被大老爺的落魄樣嚇到,連連點頭。
梅敏和梅捷已經嚇傻了,大家安慰了一陣子,吃過午飯,九王就來接我回家。
有孃親在日子過的更加開心,王府的廚子水平再高也不如娘做的飯菜香,兒時的味道縈繞在身邊,那是一種何其幸福的滋味。
孕吐正是厲害的時候,有幾天幾乎吃什麼吐什麼,把九王急得團團轉,連傳太醫來瞧。後來還是娘做了細嫩的豌豆羹和甜濡粉才勉強嚥下些,高興的老九差點沒給丈母孃磕一個。
寶寶還有半年才出生呢,娘卻已經急不可耐的做小衣服了,笑著說早點準備好。撫摸著這些做工精巧的嬰兒服,我這顆尚且年輕的心(咳,兩輩子加起來也奔四了)竟然真的有了母愛的慈祥。
這天來到瑢喜堂卻沒找見母親。東昇媳婦說在後院給我做吃的呢,讓我等等。我左等右等不見,就自己去尋,在一間密閉的連炕廚房裡,終於找到爹孃的身影。
她正在把七成熟的豆角用菜刀剁碎,拿笊籬撈起鍋裡煮著的凝粉,用手指點了點軟硬,又放回鍋裡,轉身到土炕上揉那已經成團的大米麵。爹爹在灶臺前燒火,一口滾沸的大鍋下燃著熊熊烈焰,另一隻則是小火慢熬。他洗了手走上前去:“夫人,你都揉了這半天了,還是讓我來揉會兒吧。”
娘搖頭道:“你哪裡知道依依愛吃什麼樣的,這東西不是光用勁就行的,得掌握方向和火候。你去看好火吧,煮凝粉的要虛火不能旺,也不能滅。”
娘分明是在做一種夏天的吃食——豆角軟膏。我這才想起昨晚收拾小褥子的時候,不經意間嘴邊溜出了那麼一句想吃豆角軟膏,沒想到娘今天就忙著做了。
這東西是我們柳安州的一種小吃,都是夏天做的,因為好幾種材料需要在高溫下才好成型。比方說面要鬆軟,又要有韌性,需要不停的揉增加韌勁,還要在高溫下讓它不停發酵,這樣才能做出來。
可是目下已經入秋,天氣並不適合,所以母親選了這一處封閉的廚房,大火燒炕增加屋裡的溫度。滾沸的水蒸氣一撥又一撥的從鍋裡冒出,撲打到她的臉上。
在這樣一個秋高氣爽的季節,母親額頭、臉頰卻都是大顆的汗珠,甚至沒有時間去擦,忙著揉搓麵糰,以期達到最好的口味,讓女兒喜歡。
隔著濃濃的霧氣,我遙望她的側影,只有四十多歲的年紀,背卻有點駝了,那是她長年低著頭刺繡的緣故。雙手同時按在麵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