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屋頂上的伍書感覺隔著一面瓦頂的屋下,那種窸窸窣窣的輕微響動終於安靜下去,他便伸手揭開一塊瓦片,衝屋內看去。看見莫葉安靜睡去的臉龐,他輕輕撥出一口氣,從衣袖裡摸出一支小紙條從那瓦片掀開的空缺處扔下。目送小紙條緩緩掉落在莫葉枕旁,伍書將瓦片蓋了回去,又輕輕打了個呵欠,然後從屋頂滑下,身影消失在街巷的黑暗之中。
次日清早,莫葉在驚詫中醒來。
她記得昨夜自己一直在琢磨那盒子的啟動位置,不料一不留神竟然睡著了。一覺醒來天已大亮,她突然坐起身,慶幸的發現那小盒子還在手裡,伍書並沒有在趁她睡著時悄悄拿走它。然而枕邊擱著的小紙條裡的內容又確切證明,在下半夜她睡著時,伍書的確返回過這間屋子。
“真君子。”莫葉在心中如此念道,她的睡意也頓時全消散了。
在不知不覺之間,莫葉對這位面相醜陋到可以用恐怖形容的青年人又多生出些友好度。然而她卻理解不了,昨夜他放棄了最好的取回小盒子的機會,主要原因實與品德關係不大,多是因為他長期從事的特別職業培養出的行事風格所致。
伍書是一定會拿回他的東西的,只是偷回去的做法不是他行事的風格。並且在他眼裡,以莫葉的能力來看,尚不能算一個合格的對手,當然也沒有逼他必須使用非常手段的可能。
莫葉下了床推門而出,目光環顧院落一週,陽光已經能落進後院來了,可是整間院落依舊一派平靜景象,只有一個家僕模樣的少年手持一把竹掃帚,低著頭在認真清掃著後院地上的落葉。
(819)、人生更像一葉舟
…
凌厲帶著莫葉離開京都,走的是東大門。
東門臨海,一般只是海邊漁民走這道門。除了每年春秋兩次大海運,城門會擁堵幾天,擱在平時,東門城衛的巡守工作算是四門裡最輕鬆的了。
東大門似乎也是四向城門中,管得最寬鬆的一門。沒有那長長的陰森通道,過城的氛圍也非常的平民化,商車大約不會走這邊,過城的百姓九成是漁民,挑擔推車,除了往返運魚類海產,還裹挾著似乎永遠不會散發盡的腥氣。
凌厲把莫葉打扮成了一個老太婆,他自己則成了孝順的兒子,進城賣魚還帶著娘。
海邊溼氣大,不少打漁為生的人上了年紀後,多半都有腰腿疼的毛病。像那種走著進城,等回去時就走不動了的年邁漁人,城衛見多不怪。
莫葉躺在塗滿魚鱗腥溼的板車裡,直到被凌厲推著除了城,到了海岸,她才醒轉。這還是凌厲拔出她壓在身下的那把傘,用傘柄狠狠戳了她十幾下的結果。
甫一睜眼,莫葉的視野還有些模糊,但是渾身的痠痛、黏溼的衣服,還有板車上燻人的魚腥味無一不強烈衝擊著她的體感,令她很快全然清醒。
入眼的先是一片蔚藍,緊接著一個側目,就看見了一個眼神冷漠的漁夫,正拿著一把傘戳自己的da腿。
“戳夠了沒有?”莫葉憤怒地開口,聲音有些嘶啞,“你不就是想讓我醒麼?我現在已經醒了!”
依然還戴著普通漁夫裝扮的凌厲聞言果然停手,然後他就拄著那把傘,神情有些木然的站在原地,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
莫葉記得自己昏迷之前,是背後捱了狠狠一記鈍擊,此時她只是動了動脖頸,後背那鈍疼感立即就明晰起來。時刻提示著她是被人打昏過去的,而且對方下手還挺重。
毫無疑問,又是眼前這個人做的。
緊接著隨著背後的痛感,昨晚在宋宅裡的一幕幕也都重現於腦海前。莫葉雖然因為身體不適。脾氣也惡劣起來,但她同時又很理性的明白,對方是一名殺手,自己又是他的任務目標,還能期盼他對自己有多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