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說他剛才戳醒她的舉動,已經算是很斯文的做法了,因為他完全可以為了省事,再給自己來上幾腳,或者扇幾耳光。
不過,莫葉當然不會因為此人對她還算手下留情。就對他心生什麼好感。
他可是殺手,如果不盡快脫離他的掌控,自己遲早還得死。
有什麼比生死事大?莫葉在恢復神智後,滿腦子裡很快堆疊起來的念頭,就是伺什麼機而逃之夭夭。
莫葉在喝止那殺手拿傘戳她的行為後。第二個動作就是試圖跳下車,這是人之本能。莫葉能夠預料,這殺手肯定不會讓她就這麼輕鬆躺在板車上,肯定還有什麼別的招,防著她逃跑,但如果有一絲可能,她真的不想在這載過鮮魚的腥溼板車上再多躺片刻。
然而她的願望果然還是成了幻想。
她只有餘力抖落蓋在身上的那張破舊氈布。因為她的手腳都被繩子捆了起來,即便使盡力氣,她最多像條蟲一樣,在板車上再多扭兩下,往身上黏起更多的溼膩魚鱗。
然而莫葉不是普通人,也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中女子。在她修行《乾照經》期間,雖然一直沒能搜得相匹配的外功進行練習,但普遍在武學中運用的幾個基本動作,她還是可以無師自通的。…
她躺在板車上休息了片刻,調集全身經絡中所剩不多的一絲內勁。凝聚在腰上,然後猛的扭動身形,從板車上斜斜滾了下去。
小家小戶使用的拖魚板車並不大,她這麼震起全身力氣往一側滾,很容易帶得板車也翻過來。
這種車在人流擁擠的地方比較容易轉向,只有一個輪子,製作成本也會低很多,海邊漁民普遍家裡都有一輛。但莫葉沒有用過這種車,她不知道、或者說根本就沒細思過,這種主要靠扶手下的兩隻犄角保持穩定的板車,是多麼容易被人推倒。
滾下板車的那一刻,莫葉有種她小時候盪鞦韆時才有的感覺,天旋地轉……不是隻用她翻下來麼?怎麼身下那塊板也翻了?她心下微驚,好在身體終於落了實地,側目一看,那個剛才還木然站在一旁的殺手舉起了手中的傘,杵在板車上。
他朝這邊盯了一眼,似乎有些不耐煩,然後握著傘的手一震,那輛板車便調轉了翻倒的方向,倒在了另外一邊。
“不要惹麻煩。”他淡淡開口,語氣說不上狠厲,沒有威脅恐嚇,但卻獨有一種面對死物才有的漠視意味。
莫葉當然知道,他會用這種語氣說話,是因何緣故。
他是做殺人買賣的,對任務目標能有什麼好聲色。只是她同時又有些不解,他怎麼還沒動手?倒不是她想速死,而是眼前局面詭異得太過明顯,容不得她不思考一番。
她看到了他的真實臉孔,照說是必死的了,但他遲遲未下手,卻又有幾次目露兇光,彷彿動手在即,又不了了之。
他完全可以在宋宅看著她被殺死,坐收漁翁之利,帶著頭回去交差。然而結果是他險中得手,冒著受傷的危險帶她離開宋宅,來到這海邊——總不會是為了將她投海餵魚這麼簡單吧?
難道還有一種可能……買主是準備拿她活祭了?才要這殺手留下活人?
莫葉腦海裡思緒如亂麻,漸漸擰在一起,而隨著她的目光在不知不覺中移到那殺手腳邊,她腦海裡的亂象彷彿突然被人以蠻力捋清,扯得她的腦筋有些麻痛。
那殺手握著的傘,傘尖拄在沙灘上劃的一個圓環中間,雖然他只畫了一個時刻,莫葉卻輕易就能辨出那個時辰。
——在她還很小的時候,師父就教了她類似這種借光看時辰的學問。
京都今天又是一個薄雲如紗,陽光普照的晴朗好天氣,但這明媚的陽光。卻似乎在為她的死亡時限作倒計時。
望著那把立傘投在沙地圓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