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規體檢。”
“回去吧,我叫他們把報告拿給你。”
“別管我,就這一次,別管我,別查我。我求你……”
手機落到地上,她在樹下的木板椅上坐下來,看自己的影子與斑駁的樹影交疊在一起。原本不在同一平面的枝葉,因為光而模糊成一片,找不到分開的縫隙。
手中一疊尺寸各異的收據和檢查單,連翹翻到B超片,扇形圖案上深深淺淺的黑白色,看不出所以。醫生說胎囊太小,無法確認具體位置,下週再做一次檢查,才可以手術。 聽到這診斷,她竟鬆了口氣,像躲過一劫。
指尖撫過紙上每個可疑的小小黑點,喃喃問道:“這個是你嗎……還是這個?好狡詐,故意不成長來逃避危險。”
停車場上傳來咯咯笑聲,連翹抬頭,看見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兒在車位的警示杆之間瘋跑,突然被絆倒,趴在地上大哭。媽媽把他扶起,撣著灰塵哄道:“不許哭,自己摔倒的哭什麼啊?人劉翔摔跟頭了從來不哭。”
“嗚嗚……他不摔。”
“他也摔,他比寶寶摔得還狠。那麼大個子摔一下多疼,你看人家哭了嗎?你想不想當劉翔了?”
小孩兒抹著臉抽泣,點點頭,眼淚硬是收了回去。
連翹的眼淚卻忍不住,一滴滴砸在B超片上,滋潤著那個位置不明的小生命。
段瓷整個上午對著報表逐個數字審視,半晌看不完一屏,前所未有的坐立不安,無法集中精神。他知道自己癥結所在,因為第一次有這樣一個人,讓他不會對待。
小時工剛打掃過的房間,散發清潔劑淡淡的檸檬味,敞開的視窗秋風瑟瑟,窗簾翻飛。連翹喜歡窩在那隻藤椅裡曬太陽,有時會睡著,然後很滿足地被風吵醒。
這場感情讓她心口兩難,過去種種被不時提醒,成為壓彎她神經的重負,他不落忍。可每當打算主動去結束時,總橫生細枝旁節。像不可更改的宿命。
做事如果缺乏一個足夠的理由,人往往就會託辭為天意。
段瓷並不信邪,卻也感覺冥冥中似乎有什麼,在暗示他別輕易放手。又或許是他潛意識裡,對分手的反抗。向來少夢的他,最近常會不現實地渴望,某個轉身之後,能重來一次,他和她完美相遇。 楊霜打過電話問他幾時能回北京,段瓷沒心情哄孩子,敷衍說再過幾天。掛下電話便開始懊悔,這種耐心可不適合為人父啊。
幸好連翹是不乏耐心的。
小孩兒像她那樣狡猾,肯定不會很可愛,但是如果遺傳了媽媽的口味也不錯,起碼,喜食脂肪可以讓孩子有顆精巧的大腦。
驚覺自己在做什麼之前,手指已經按下回撥。
楊霜正為表哥的冷硬態度犯鬱悶,一見電話打回來,大樂,直稱是賠禮道歉。 琳娜笑他想法科幻。
“連翹戴幾號戒指?”果然是與期待風馬牛不相及的內容。
楊霜微惱,“我哪知道?都說了戒指不能瞎送……”
啪噠,手機掉在玻璃櫃臺上,砸得琳娜心驚肉跳。
關機時的來電記錄,不打回去尚可解釋,但再打過來就不能不接了。段瓷的脾氣有目共睹,連翹不想惹火他,接了電話,也同意一起吃飯。
滿桌美食色香俱全,照例是雙份醬汁,連翹嚼著皮塔餅,心念百轉,思緒亂飛。細胞都在腦子裡待命,時刻準備應付這個風格迂迴的男人,自然辜負了美食。
段瓷只納悶她怎麼吃得反倒比往常還少,剔下一塊蜜汁羊排放到她盤子裡。 連翹顧盼周圍沒有服務員,低聲抱怨,“今天東西做得真膩。”
段瓷看著被她冷落的肉,“你居然都嫌膩……”
她也發覺自己最近口味有變化,不甚在意,放下刀叉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