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總是又尊敬又不屑。
跟激進派的老比利一樣,妓女老比利也是為了搬家,和弗洛伊德吵得最兇的一個。
“你是往下搬哪,”弗洛伊德說,“可以少爬一層樓。我們旅館沒電梯,從三樓搬到二樓是‘優待’你。”
08 哀愁浮起(9)
我跟得上弗洛伊德的德文,但老比利的回答就聽不懂了。弗蘭克告訴我,老比利說她的“紀念品”太多,搬不了。
“我們有他在!”弗洛伊德說著手朝我一伸。“看他的肌肉!”弗洛伊德以手代眼、又拍又捏,把我往老妓女大概的方位一推。“你自個摸摸!”弗洛伊德嚷道,“你的紀念品再多,他都搬得動。只要一天工夫,他能把旅館搬空!”
弗蘭克告訴我老比利的回答:“免了,我摸夠了,”老比利對弗洛伊德說:“連睡覺都在摸。”她說:“他看來是搬得動,可是我可不要有東西弄壞。”
於是,我儘可能小心地把她的“紀念品”搬下樓。老比利有一大堆搪瓷熊,足以和母親的收藏匹敵。(母親死後,老比利邀我到她家裡參觀——白天她不到弗氏旅館幹活的時候——讓我和搪瓷熊靜靜地相處一會,憑弔那些和母親一起逝去的收藏品。)老比利也喜歡植物——全養在動物鳥獸形狀的花盆裡;花朵開在青蛙背上,羊齒蕨在一群紅鶴間蔓延,橘子樹從一隻鱷魚頭頂長出來。別的妓女要搬的不外衣服、化妝品和藥物。想到她們在弗氏旅館租的是“夜間休息室”——跟朗達·蕾伊的“日間休息室”正好相反——我心裡不禁浮起一股異樣的感覺:原來不論日夜,休息室的用途都差不多。
幫妓女把東西從三樓搬到二樓那天晚上,我們自然也打了照面。克魯格街的妓女除了老比利一共四個,分別是貝貝、約蘭塔、小黑英琪和尖叫安妮。貝貝(Babette)取了個法國名字,因為她是唯一會說法文的,法國人多半也會找上她(他們特別在意你說不說法文)。貝貝個子很小——所以莉莉最喜歡她——長了一張妖精臉,給旅館大廳昏暗的燈光一照,(從某些角度)看來就像老鼠般嚇人。我後來認為貝貝可能有厭食症,只是她不知道——在1957年,沒人曉得厭食症是什麼玩意。她總是穿印花衫之類富有夏日氣息的裝束——即使當時不是夏天。貝貝看起來總像搽了太多的粉(彷彿一碰,就會從毛孔噴出一小撮),不搽的時候,面板看起來就像蠟(彷彿一碰,就會按出個凹痕)。有次莉莉告訴我,小個子貝貝在她的成長過程中意義重大,因為貝貝讓她瞭解小個子也可以和大個子睡覺,不會弄壞身子。“不會全部弄壞。”莉莉老愛這麼說。
約蘭塔(Jolanta)因為喜歡波蘭式笑話,所以取了個波蘭名字。她長了一張方臉,看起來很強壯,塊頭跟弗蘭克一樣大(也差不多一樣笨拙),她熱心得經常令人猜疑——彷彿笑話說到一半會忽然翻臉,從提袋掏出把刀子,或者拿酒杯朝人臉上摜。約蘭塔的肩膀很寬、胸部很大、雙腿很有肉,但一點不胖——她有種迷人的肉感,像個無形間沾染了都市暴力的農家女:很性感,但也很嚇人。初抵弗氏旅館那段日子,我自慰時最常想的就是她——但和她講的話也最少;不是因為她最粗魯,只是我最怕她。
“你怎麼辨認一個波蘭妓女?”她問我,我只好找弗蘭克翻譯。“她會出錢叫你上她。”約蘭塔說。這句我不用翻譯就懂了。
“你聽懂沒?”弗蘭克問我。
“天,聽懂了,弗蘭克。”我說。
“那就笑啊!”弗蘭克說,“你最好快笑。”我望著約蘭塔——手臂像莊稼漢一樣粗,一握拳跟拳擊手差不多——連忙咧嘴而笑。 電子書 分享網站
08 哀愁浮起(10)
小黑英琪(Dark Inge)不愛笑,她一直活得很不快樂。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