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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名副其實的現世報,”弗蘭妮曾說,“正要爽到最高點,就衝進來一隻熊要宰人。”

“老實說,甜心,”蘇西說,“我猜有些人當場就爽出來了。”

這些客人該不會非要熊幫忙才“爽”得出來吧?我想。但我們年紀太輕,這裡有些事我們永遠也不會懂。就像從前萬聖節那些鬼魅,弗氏旅館的人們在我們眼中永遠難辨虛實:至少妓女和她們的恩客如此——還有那些激進派。

老比利(激進派那個)一向最早到。跟愛荷華巴布一樣,他說自己年紀大了,不能再把生命浪費在睡覺上。他到得太早,有時甚至會跟最後一個妓女擦身而過。這妓女自然非尖叫安妮莫屬,為了自己和黑女兒的將來,她幹活總是幹得最辛苦。

蘇西都在清晨時分睡覺。天亮後,妓女的麻煩比較少,彷彿日光能保證大家的安全——雖然不見得真如此——而激進派通常要到日上三竿才開始吵架;他們大部分是夜貓子,一整天都在寫那些宣言、打恐嚇電話,甚至彼此攻訐——“因為找不到更實際的敵人。”父親說。畢竟父親是個資本主義者,還有誰會想象一間完美的旅館?除了凡事要求安定的資本主義者,還有誰會想住在旅館裡,經營這種不事生產的事業,販賣睡眠——這種跟工作無關,就算不是娛樂,至少也只是休息的商品?就父親的想法,激進分子比妓女要笨得多了。我想,母親死後,父親熟悉了慾望和孤獨帶來的痛苦,也許還暗自慶幸旅館裡有這麼一門“生意”——妓女自己的說法。

父親也不是很同情那些意圖改變世界、剷除人類劣根性的理想主義者。這令我很驚訝,因為我一直認為他正是某種理想主義的化身——但父親顯然寧可跟劣根性賽跑一輩子,也不打算做任何改變。父親始終沒學會德文,所以與激進分子不相往來;相較之下,妓女的英文要好得多了。

激進派的老比利會說一句英文,他喜歡逗莉莉、搔她癢,或給她棒棒糖。“美國佬滾回家。”他總是慈愛地對她說。

“這老傢伙真可愛。”弗蘭妮說。弗蘭克則試著教老比利幾句他可能會喜歡的英文。

“帝國主義走狗。”弗蘭克說。但老比利總是把這句跟“納粹豬”搞混,用在不該用的地方,聽起來怪極了。激進分子裡英文說得最好的人叫菲格波(Fehlgeburt)。弗蘭克告訴我,那是“miscarriage”的意思。

“你是說,違反正義的誤判(miscarriage of justice)?”弗蘭妮問。

“不是,”弗蘭克說,“另一個意思,跟寶寶有關的。”

大家都喊她菲格波小姐(Fralein Fehlgeburt)——也就是我們口中的“流產小姐”,但她從未懷孕,當然也沒流過產。菲格波是個大學生,取這名字是因為東西關係論壇另一位女性成員的化名叫做“懷孕”——她倒是真懷過。史芳格小姐(Fralein Schwanger)——也就是德文的“懷孕小姐”——年紀較大,差不多跟父親同年;她從前懷孕的事在維也納的激進派圈子相當有名。史芳格以她懷孕的經驗寫過一本書,然後又寫了一本(算是續集)——關於去墮胎的書。剛懷孕時,她在身上貼了一個亮紅色的標誌,寫著:“我懷孕了(SCHWANGER)!”下面還有字型一樣大的問題:“你是孩子的爸嗎?”後來印在書的封面上,轟動一時。史芳格把版稅全捐給了激進運動,後來墮胎——然後寫書——又成為大家爭議的話題。直到現在,她的演講還能吸引不少人,車馬費用依然一概捐出。史芳格那本關於墮胎的書在1955年出版,正當佔領時期結束,因此她把孩子打掉的事就成了奧地利掙脫外來強權的象徵。“孩子的父親,”史芳格寫道,“可能來自俄國,也可能來自法國、英國或美國;至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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