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人的啦。”倉持偷偷地在我耳邊說。
“大叔把手伸進箱子之前,就把中獎的籤藏在手指間了。箱子裡哪有放什麼中獎的籤。”
“那得跟大家說才行。”我說。
“不用了啦。”他皺起眉頭。
“別理那群笨蛋。反正他們有的是錢,隨他們去吧。”
我想倉持應該不討厭江湖賣藝的人,因為每當他們出現,他就會在一旁觀看,直到孩子們離去為止,但他自己本身卻絕對不出錢。現在回想起來,那對他而言或許是上了一課,如何騙人錢財的一課。
倉持家是賣豆腐的,身為長男的他照理說將來應該會繼承家業,但他卻說他絕對不幹。
“夏天也就算了,碰水的感覺還蠻舒服的。可是問題就出在冬天了。冬天就算什麼都不做也好像會凍傷,我才不想將手伸進水裡哩。”
他接著補充說道:“而且一塊豆腐才幾十元,這種買賣要做到哪一年啊。做生意最好就是要一口氣大賺一筆。”
“賣大的東西?像是房子或飛機什麼的?”
“那也行啦,不過也有方法可以一口氣大量賣掉小商品。除此之外,還可以賣無形的商品。”
“無形商品?那是什麼?那種東西怎麼能賣?”我笑著說。倉持露出一臉不屑的表情。
“你真是無知,這個世上多的是在做買空賣空的人。”
過一陣子之後,我才知道他是從哪裡獲得這些想法的。當時,我只覺得這傢伙講的話很奇怪。
第一次帶我到電動遊戲場的也是倉持。當時還沒有什麼電玩中心,只有百貨公司樓頂上的遊樂場的部分場地會架設遊戲機。當然,那個時候還沒有像今天的電視遊樂器這種東西,最常見的就是彈子檯和射擊遊戲了。
倉持幾乎沒花過自己的錢。首先,他會帶我到遊戲機前,告訴我那多有趣。當時他說得口沫橫飛,而他的話也有股吸引我的魔力。
等到看準了我有那個意思之後,他便說:“如何?要不要玩一次看看?”
我立即答要,接著掏出錢包。
然而,當我把錢投入機器的時候,他卻說:“先讓我示範給你看吧。”
反正我想要個範本,也就答應了他。於是,就由他展開了第一回合的遊戲。
有些機器只要得分高就可以再玩一次。像這樣的遊戲,幾乎都是由他先玩,而將硬幣投入機器的則是我。實際上,他的分數都打得很高,所以我不用再投錢就可以玩,但即使他失手沒有打出高分,他也不會說要付錢。他只是不高興地八氣遷怒在機器上,我也就說不出口要他還錢了。
倉持還常常帶我去撈金魚和彈珠檯的店家。我從來沒有在初一、十五之外的日子看過這樣的店,第一次去的時候著實吃了一驚。
倉持在這裡也完全不花錢按,只不過他也不會打算用我的錢去玩。他只會在我玩的時候,從一旁觀看,有時也給我一些指示。我問過幾次倉持為什麼不玩,他的回答總是一樣。
“我不用了,玩太多次,已經玩膩了。而且我喜歡這樣看人家玩。”
跟著倉持玩,我的零用錢不斷地減少,但我卻不曾想要跟他斷絕來往,因為只要跟他在一起,就會接連不斷地遇上新奇有趣的事情。這股新鮮味,對於快要失去在家中立足之地的我而言,成了一種慰藉。
沒和倉持約要去玩的時候,我常常會跑到別捨去。祖母會一邊握我的手或摸我的頭,狀似愉悅地聽我說在學校的事。
但事實上,我討厭祖母。
第一,我討厭祖母身上發出來的臭味,混雜著餿味、灰塵黴味,還有藥膏和樟腦丸的臭味。祖母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洗澡,幫她擦澡也是小富的工作,但我幾乎沒看過小富為祖母擦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