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用一種將人類歷史刻意浪漫化了的形式對懷疑的事物,對實利主義和悲現主義進行最猛烈的攻擊。它將是一部向人類證明上帝行為的世界史,同時也向人類自己證明自己的行為方式。它將是一場偉大的遊行——一場人性的演示。
出於某種他自己也從來沒有搞清楚的原因,他沒有從創世之日而是從沙那平原寫起,透過智慧老人回顧歷史之口來講述早期歷史。從遍佈世界的巴比倫通天塔開始。
公正頭腦看待的歷史常常留有餘地,以便對複雜糾葛進行分析,並且不顯示人都在得勝,正確總佔上風——從長遠的角度看,這是對的。《人類的傳統,承諾與鬥爭》——他正在考慮的幾個題目中的一個——就意味著除了其他事件還有與邪惡事實的爭鬥。有時事實會非常頑固和邪惡。
他在黑死病這一事實上陷入困惑。他寫了關於災難使人高貴的一章——現在認為寫得太草率了——三種災難依次為:洪水,火災,鼠疫。為此他不得不閱讀大量有關書籍。他終於找到寫作的切入口,並受保羅·庫如夫《微生物的獵手》一書的鼓勵,借用作者的材料,再注入宗教信仰,然後擴充套件他的著說,解釋這些嚴加看守的黑禍是如何在整個歷史中一直是人類靈魂的興奮劑(好在再也不那麼急切地需要了)。然而他發現黑死病流傳期間人類英雄行為的記錄非常少。所有記錄下來的內容都是關於那個時期是如何的恐怖,我們人類的行為,充其量,也不比吃了毒藥的老鼠的驚慌失措好多少。不管怎樣,這就是歷史記錄所顯示的東西。儘管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在字裡行間尋找英雄業績,儘管他以詩人的情感在研究中加上了一點兒創新——直感,讓我們這樣說。雖然他知道這是一種危險的情感。直感太多可能會貶損其學術性,使他成為空談家,而其他同行只會樂得引以為戒。
但突然他的思想開始走神。他意識到自己勞累過度了,而他卻不能擺脫,這正是勞累過度的通常表現。勞累過度帶來一連串憂慮和失眠。他躺在床上想著黑死病和倍受折磨的人類可能陷入的可悲行為。舊記錄上那些生動的描述反覆在他腦海中出現。起先只是黑死病使他苦惱,後來他對人類輝煌的信心開始崩潰。一個裂了縫的手鈴通報一輛敞開的馬車正穿過黑死病流行的倫敦街道,人們再一次被叫喚出去搬運死人。這讓他又一次想起拿破崙的事業和戰爭中成堆的屍體。當文伍德·瑞德已經寫了“人類的殉道”,他問自己,為什麼還要寫“人類的偉大遊行”?他發現他在批評自己的早期作品,關於偉大的亞歷山大的“年輕的征服者”。
他曾以自豪的口吻述說那個故事。如今在這個黑暗的早上,它卻讓他有了相反的感覺。他頭腦裡有某種東西在與他產生衝突,在向他挑戰。“你的亞歷山大,”它說,“你的偉大的亞歷山大,亞里斯多德的學生,按照你的說法,是這個世界最有智慧的人,然而實際上,你知道,他只是一個缺乏教養的敗家子。你為什麼要顛倒事實?純粹出於偶然——大多歷史故事都是偶然的。他發現自己在一個腐朽的,人人自顧的世界,在那個世界沒有一個成年人能管住他,給他應有的教訓,他很走運,有一支完全由他支配的裝備完善的軍隊。他並沒有做任何努力,一切都是垂手而得。他叫那些傻瓜去哪裡他們就去哪裡。當你寫到他把希臘文明帶給波斯、埃及和印度時,你不過是將早已發生的事記在他的功勞簿上。為什麼?希臘文明與他沒有一點關係。他利用了它。他將它揀起,擲過可憐的大流士頭頂。打爛它——就像今天的那些獨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