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哪裡,甚至沒人聽說過他最近來過巴黎。朱子悅似乎也消失了,確切的說是已經消失了一段時間了。去年12月的一次不太成功的影展之後,她就離開了巴黎。她的大兒子在這個城市生活,做普通的工作,有個普通家庭,和母親很少聯絡。而小女兒新近成為律師,為沒有名氣也沒錢的年輕藝術家打智慧財產權方面的官司,幾乎不賺錢,輾轉在歐盟各地,行蹤不定。林晰依舊沒有訊息。他似乎真得跟那個奇異的,醜陋而又美麗的女人一起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每次想到這裡,我死氣沉沉的心會一下子抽緊。
時間漸漸過去,媽媽的耐心磨光了,開始自以為巧妙的轉移我的注意力。我被帶去美髮沙龍,去按摩去做指甲,我被打扮起來,在鏡子前面重新變成美麗的女孩子,高而且苗條,從頭髮梢到腳趾甲都一樣精緻。我第一次知道女人有那麼許多麻煩的事情要做,全套演練下來,根本無暇去做其他的事情,甚至連想一想的時間都沒有。我變得高興了一點,被介紹給幾個年輕人,有男有女,跟我說帶法國口音的英語,一起打了兩次網球,參加了一個暢銷書作家的讀書會。其中一個看起來靦腆但是英俊,帶我遊覽了巴黎,我們一起吃飯,晚上又約我去看電影。但我說謝謝,對不起,我恐怕不能去。因為有些事情不會那麼快過去,不停的在任何不期的時刻湧上心頭,讓生活幾乎沒有辦法繼續。
那天晚上,我在床上躺了很久都睡不著,快12點的時候,媽媽敲門進來。穿著淺灰色的睡衣躺到我身邊來。距離上一次我們這樣睡在一起,不知道隔了多少年。我又哭起來,淚腺像壞了的水閥漏了的龍頭。媽媽摟著我肩膀,輕輕的拍我,我靠在她身上,吸著鼻子說:“我再也不要愛什麼人了。”
“胡說,你才多大,25歲。你還會愛的,可能還要愛很多次,最後得到一場足夠好足夠久的愛情。”
“但是我不能愛其他人了,我心裡全是他,趕都趕不走。”
“那就不要趕走他,讓他在那裡。時間會讓他走,或者改變他在你心裡的樣子。”
我搖頭,不相信自己會忘記他。我沉默了很久之後,問:“他會回來嗎?”
媽媽似乎已經睡著了,又從淺淺的夢裡醒過來,輕聲說:“可能會,可能不會。不過在這段時間裡,你最好好好的過,他一定是去做一些他想做的事情,而你也有時間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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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如果林晰真的是去做他想做的事情,那麼他一定是去看那些他沒去過的特別美麗的地方。那麼我自己想做的事情又是什麼?
跟所有人一樣,我小時候總是覺得將來長大了,會做一些特別的事情。我不確定那會是什麼,但一定不是考註冊會計師資格,面對許多數字,寫大同小異的Report。也不是變成詭異妖豔的女子同各種各樣的人調情。長大之後,我第一次認真的開始考慮這個問題。在所有適合或者不適合的地方思考,咖啡館的落地窗後面,電車上,河邊,浴缸裡,商店女裝部的試衣間,列車轟響而過的地鐵站臺。
2005年的6月來臨的時候,城市從5月份斷斷續續的罷工當中恢復過來,陽光明媚,露出一點夏天的影子。而我也有了自己的決定。這個決定僅僅緣起自一份私立大學的課程目錄,皺巴巴的扔在地鐵站綠色的塑膠座椅上。6月12 日,我回到紐約,在最後期限之前往那所大學寄出了申請,在暑假來臨之前收到錄取通知。10月份的時候,我就會在巴黎開始讀一個為期一年的postgraduate課程,英文授課,課程的名字是Gestion des projets culturels文化事業管理。
我根本沒有想好畢業之後要做什麼事情,介紹上說拿到這個學位的人大多從事藝術事業或企業機構管理。而這,可能,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