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燃一時間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
那位小公子終日坐在溫暖如春的廂房裡,又怎麼會無緣無故跑到外面來?
直到那道身影越走越近,他才驚覺不是幻覺。
容懷肩頭披著狐裘,瀑般的烏髮沿著線條優美的肩頭滑落下來,即使身上堆疊的衣服頗多,身姿依舊清雋,淡淡的寧神香延美寒風裡沁入鼻端,霍燃察覺到自己的心臟竟又開始發燙。
「咳咳……」
聽見耳邊輕弱的喘咳聲,霍燃抬眼,許是被屋外的風雪嗆到了,小公子咳得鼻尖發紅,纖細蒼白的指尖捏著一條柔軟的雪帕,上面零星斑斑點點的紅色痕跡,像是凋零在雪地裡的紅梅,但還沒等他看清楚,小公子就把雪帕收了起來,散漫地用指腹抹去唇角的血。
咳出來的熱氣在寒風中化作輕薄的水汽,容懷的表情就像籠罩在霧裡,霍燃看不分明。
但他此刻心尖竟蔓延出了一絲不可辯駁的憐惜。
然而,下一瞬他就發現自己的憐惜多麼可笑,容懷抬靴踢翻了他手裡的碗,還沒來得及吃的半隻饅頭和鹹菜滾落一地。
霍燃僵硬地低下頭,掩飾住滿身怒意和戾氣,容懷湊在他耳邊說:「這種東西我家牲彘都不吃。」
霍燃雙手遽然收緊,手背浮起一道道青筋。
是啊,容懷生來就是高高在上的小公子,千嬌萬寵集於一身,哪裡會體會他們的日子過得有多艱難呢?
霍燃正想著,卻見容懷直起身體道:「跟我進來。」
容懷轉頭走進書房,霍燃看著他纖細的背影,勉強撐起僵硬的身體一步一步跟在後面。
雪地上留下一輕一重兩道腳印。
重新回到溫暖的房間,霍燃手腳漸漸恢復知覺,只見容懷隨手撥弄了一下窗前懸掛著空蕩蕩的金絲鳥籠,滿室煌煌燈火光暈落在那一截白皙剔透的腕骨上,倒比那美玉琉璃更美上三分。
霍燃看在眼裡,只是心想果然越是好看的人,心腸越是歹毒。
這時,容懷卸下肩頭的狐裘隨手扔給他:「掛起來。」
霍燃:「……」猝不及防被熟悉的香味盈了滿懷。
雪狐的皮毛柔軟溫和,似乎還殘留著容懷的體溫,還有淡淡的藥香一直往他的鼻尖鑽,霍燃一時心亂如麻,只得將狐裘胡亂找個地兒掛上。
容懷在桌案前落坐:「過來。」
霍燃緊了緊雙拳,垂著眉眼,慢慢走到容懷的身旁,容懷看著他道:「桌上的都吃乾淨。」
霍燃遽然抬首,似乎沒聽清容懷說什麼。
「牲彘鳥雀食五穀,」容懷笑著說:「鷹隼虎豹食肉骨,你是願意做彘雀還是隼豹呢?」
霍燃當然願意當隼豹,就是容懷下一刻要取他的性命,他至少也要做個飽死鬼。
想清楚之後,霍燃不再猶豫,捧起大碗往嘴裡塞肉,他賤命一條,從小到大就沒嘗過幾次葷腥,何況是燒得這樣美味的葷腥,別說是這滿桌子菜,就是再加一桌他也能吃得下去。
他何嘗不清楚容懷在嘗試訓服他,抽一鞭子給一個蘿蔔,根本沒有把他當人看,而是當一個畜生。
總有一天……
霍燃頭埋在碗裡,藏住眼底兇狠的光。
王總管端著藥湯走過來,看到一幕,驚得差點把所有的碗給摔了:「你這畜生豈能與小公子同食!?」
霍燃好不容易吃頓飽飯,將碗裡最後一點油水刮乾淨,不知道容懷會怎樣發落他,但無論怎麼樣他都認了。
容懷制止王總管下半截斥罵的話:「是我讓他與我同食,總歸這些肉菜到時候都要倒掉,沒什麼差別。」
王總管額頭淌汗,猶豫不決:「可,可是……」
見容懷眉眼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