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低沉而有節奏的敲擊聲從屋子深處傳來。那聲音,像是拳頭砸在木製牆壁上,沉悶而又壓抑。我的手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筷子在手中不由自主地顫抖,險些掉落。條件反射般,我摸了摸自己完好無損的手,回憶中那熟悉的痛感卻突然襲來——幾個月前,我也曾這樣用拳頭髮洩過。
祖父江五郎的臉色驟變,方才還在輕鬆交談的他,此刻眉頭緊鎖,他似乎像是在害怕什麼,轉頭向妻子裡子使了個眼色。裡子心領神會,默默起身,沿著走廊走向內室。
“咚、咚、咚”聲繼續迴盪,整個屋子彷彿被這聲音壓垮,空氣變得愈發沉重。我努力將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飯菜上——奶油燉菜散發著誘人的香氣,金黃的炸牡蠣酥脆可口,幾碟色彩鮮豔的醃菜點綴其間。可那揮之不去的聲響和五郎陰鬱的表情,讓我難以安心品嚐這頓本該美味的晚餐。
幾分鐘過去,像是度過了幾個世紀。五郎終於打破了沉默,他緩慢地說道:“那是我兒子……身體不好,已經很多年沒出門了。”
我點頭表示理解,並說了一些客套話。早在來到這個村子時,居酒屋老闆雨宮就曾提到過祖父江家有個“家裡蹲”的兒子。但直到此刻,我才第一次從他們口中聽到關於這個神秘人物的隻言片語。
五郎低頭繼續用餐,但他的動作變得機械,彷彿只是在完成一項例行公事。我強迫自己跟隨他的節奏,可食物在口中失去了味道,變得味同嚼蠟。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早晨會答應祖父江裡子的邀請。最初,我以為這不過是鄉村特有的熱情好客。在d村的日子裡,我大多數時間都是在雜貨店與五郎喝茶聊天。儘管祖父江的家就與雜貨店相連,但我從未真正踏入過他們的私人空間,只在玄關處短暫停留過。也許潛意識中我想透過五郎進一步探求事代神社的秘密吧,所謂的“蛭子之淵”還是其他什麼的吧。但現在的氣氛,我什麼都問不出來。
我的耳邊不斷傳來無法忽視的聲響——“咚咚”的敲擊聲,裡子隱忍的低泣,偶爾傳來的砸物聲,以及那個年輕男子含糊不清的吼叫。我忍不住想回頭一探究竟,目光落在走廊盡頭那扇顯然是新造的木門上。
裡子的身影重新出現在門後,臉上的表情已恢復如常。她回到餐桌旁,旁若無人地閒聊起村裡的瑣事,“小清水巡查從腳踏車上摔下來。”,“雨宮好像有了外遇。”……她的語氣輕快隨意,但當她提到“事代祭”時,五郎的臉色驟然一變,一聲刻意的咳嗽打斷了她的話。
察覺到氣氛的變化,我意識到該結束這頓不尋常的晚餐了。正當我準備起身告辭時,五郎突然伸手攔住我,“馬丁先生,有樣東西……嗯……我想讓你看看。”
他起身走向客廳角落的書架,那裡擺滿了橫溝正史、三津田信三等作家的推理小說。在這些現代作品中,他抽出了一本格格不入的破舊日記本。那本子的封皮佈滿裂痕,邊角已經殘破不堪。
裡子識相地將桌上收拾好去了廚房,當五郎將日記本放到桌上,然後示意我看看。
我狐疑地開啟了本子,日記本里每頁都貼上著各種皺巴巴的紙條,上面黴味撲鼻,甚至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每張字條都歪歪扭扭地寫英語:
“自從被關在這該死的地方,日夜都混為一談了。那些日本混蛋強迫我們不停地往下挖,也許是害怕轟炸。如果能和這些混蛋一起被炸死,我也心滿意足。”
“這些黃皮猴子絕對是瘋了,他們在礦裡不只是挖礦……”
“上帝啊,一切都快結束了。傑克,我可憐的孩子,如果你能看到這個日記,記得,爸爸一直都……”
“這是……”我不解地問。
“這本日記、或者說這些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