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銘睡得香甜, 只覺得身下暖融融的, 蓋著的被子又輕又暖, 彷彿又回到了地球上的葉家, 那時候他還是葉家的天之驕子,受長輩們喜歡看重, 為同輩、小輩們羨慕嫉妒, 平日裡用的一切都是家中最好的, 沒有之一。
這種彷彿睡在雲團中的舒適勁兒, 他有多久不曾感受到了?恍惚以為都是上輩子的事了。
他只以為是夢, 內心恐懼著夢醒了又將回到那破敗簡陋的屋子, 遭受那些……那些屈辱和折磨, 便沉沉地睡著不醒。
可再是睡得香甜, 隨著楚寧給他內服外敷的藥發揮出作用, 他也在兩天三夜後悠悠醒來。
“你醒了?”旁邊傳來一道陌生女聲,語氣平平沒什麼情緒起伏。
葉銘遲鈍地偏了偏腦袋, 仍舊惺忪的眼睛縫兒就瞧見了一道盤膝而坐的剪影,似是記憶中出現過的人, 可一時半會又想不起來。
楚寧感覺到了他打量的目光, 體諒他遭受磨難的破敗身體, 也不出聲催促, 而是耐心等著他慢慢反應。
大約過了足有兩刻鐘,葉銘才動了動掀開身上蓋著的毛皮薄毯, 慢吞吞坐起身來。
青絲順滑垂落到身上質地出眾的衣袍上, 這讓低斂著眼的他不由地頓了頓, 他又伸出了掩在毯子裡的手,骨節依舊那麼勻稱修長,只是大半被包紮著,隱隱能聞到些藥味。
他……這是被救了麼?那葉靈呢?被人尋仇了?還是死了?
葉銘想到這個名字代表的人,不自覺地顫了顫,但不可否認的是,內心深處湧出的放鬆和希冀,再怎麼忽略也做不了假。
“謝……謝!”艱澀粗嘎的聲音,幾不可聞地自他口中傳來。
楚寧側頭看了一眼,語氣平靜地陳述事實:“葉靈已遭天罰而亡,雖不是死於我手,卻也因我所致。”
葉銘抬頭看了她一眼,復又低了頭,說不清此時心裡是何滋味,恨麼?厭惡麼?自然是有的,可心生痛快解恨的同時,他又難免悵惘恍惚,對葉靈這個妹妹,有憐有怨,有悔有恨。
“我……不會報仇的。”他聲音難聽,但語氣卻肯定。
即使他不是多人情練達的人,也明白眼前這女子方才為何會說那番話,那不僅是在告訴他一個事實。
楚寧聽得出葉銘說的是認真的,心裡為此鬆了口氣,雖然嘴上跟九幽天尊那麼說的,但誰也不願救個會倒打一耙的白眼狼啊。
“你怎會弄成這幅模樣?”她委實有點想不通,此人是如何落到這番境地的,只是問出口後,她就有些後悔了,說到底他們並不熟識,這般未免顯得交淺言深了。
葉銘沉默著,良久才像是反應遲鈍般幽幽一嘆。
“一別經年,楚真人已是我輩仰望的前輩高人,反觀我等,卻是粗鄙難堪,不堪入目。”他喑啞的嗓音低沉沉的,言辭間充滿了自我鄙薄之意,甚至還有些自我厭惡。
“你竟認得我?”楚寧無法對他的情緒感同身受,不過還是較為理解的,這世間無數的人,哪個不願一直做個乾乾淨淨的人呢?只是因緣際會,時不予我罷了。
葉銘僵硬地扯了下嘴角:“當年的雷咒之術,華國一大批修真者修為不能寸進,由此含恨而終,又有誰不認得楚真人呢?”
楚寧定定瞅了他兩眼,對於這件事她半點不覺得有錯,或許有些過度,但她絕無後悔,重來一次,她依然會那麼做。
既然此人能透過傳送陣離開地球,那定然沒有受過她的雷咒之術,否則只壽命就等不到傳送陣能夠開啟之時,而他能在當年遏制住貪心未曾上門威逼她的母親,可見品性是沒什麼問題的。
葉銘見眼前的女子鎮定如故,就知道她絲毫不認為當年所為有錯,便是讓他來看,也覺得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