訊號,及時按下了停機鈕。這就是說,儘管宋長玉困得嘀哩噹啷,這一班他沒有睡覺。溜子沒有斷鏈,更沒有把溜子槽掀起來,他安全完成了當班任務。
事情出在沒事兒了之後。
當班的工友都從工作面出來了,盔歪甲斜地坐在或半躺在下面的巷道里。清風在召喚,晚霞在召喚,澡塘在召喚,食堂在召喚,但他們暫時還不能走,因為接班的人還沒來。一天三班倒,零點班是早班,八點班是中班,下午四點班就是晚班。宋長玉上的這個班是中班。中班的人必須等上晚班的接住班才能走,同樣的,上中班的全班人馬必須向上晚班的人交了班才能走。煤礦安全操作規程在有關交接班的條款上有明確規定,要手交手,Kou交口,交不清,不能走。可是,上晚班的人沒有按時接班。中班的人開始罵娘,罵晚班的人是不是吃奶還沒吃飽呢,為啥還不來。還有人把晚班的人罵成孫子,重孫子,重得不能再重的孫子。時間又過去了十幾分鍾,仍不見上晚班的孫子們露面。性急的人如孟東輝之流等不及了,他們嚷著,走,走,管他個丈人呢!怎麼,他們到半夜不來,我們難道還要等到半夜再下班!嚷歸嚷,他們並不敢真走。兵有頭,將有主,他們的頭兒是班長,班長不發話,誰都不敢走。不聽班長髮話,有人開始說風涼話:“日他姐,咱們別走了,乾脆打連班算了,唐礦長要是知道了,說不定又來給咱送肉包子。”有人接話:“你想肉包子,肉包子不想你,唐礦長的肉包子留著打狗呢,不會再給你吃了!”
說到唐礦長之前,工友們都看著班長。一提到唐礦長,工友們的目光有所轉移,不聲不響地轉移到宋長玉身上去了,連班長的目光也停在宋長玉身上。這種轉移是相當微妙的,所謂心理暗示也是這個意思。工友們私下裡都知道了,宋長玉和唐麗華在談戀愛。有人甚至傳言,宋長玉和唐麗華已經親過嘴兒了,已經有那種事兒了。還有人打聽到了原因,說唐麗華為什麼會愛上宋長玉呢,因為宋長玉有一個表哥在北京煤炭報社當副總編,在不久的將來,說不定宋長玉會帶著唐麗華一塊兒調到北京去。因宋長玉和唐麗華有了這層關係,自然的,宋長玉就是唐礦長未來的女婿,唐礦長就是宋長玉未來的老丈人。有“女婿”在眼前,提到“老丈人”時就得講點分寸。班長不光看著宋長玉,還問:“長玉,你看呢?”
後來的事實證明,工友們和班長對宋長玉的高看一眼,把宋長玉給害了。可當時宋長玉的頭濛濛的,根本料不到他的話會產生那樣嚴重的後果。大家都看著他,激起了他的虛榮之心,使他多多少少產生了自負,說得再不好聽一點,在那一瞬間,他不知道自己是誰了,於是他說:“他們不按時接班,違反規定的首先是他們。”他的話音剛落,巷道里就響起一片附和聲。
班長說:“既然長玉說了是他們先違反了規定,那就走吧。”
班長這樣說話,等於把責任推給了宋長玉,宋長玉馬上意識到了這一點。可他的話如一盆水潑在地上,已經收不回來。因為工友們已經走了,每個人都走得很快,跟小跑差不多,誰想把他們喊回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他們每天都是這樣,上班走得都不快,發愁這一班什麼時候才能熬到頭呢。下班時就不一樣了,他們覺得這一班終於熬到頭了,像是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都急於脫離井下。打個比方,他們晚走一會兒,好像就要被老虎吃掉似的,急於下班的心情,彷彿有老虎在後面追著屁股。有人耐心不夠,熬不到下班時間,每天都有人提前升井。礦上安監科的安監人員躲在井底暗處,每天都能抓到一兩個提前升井的,一抓到就要罰款。可第二天仍有人提前升井。宋長玉他們這個班的人不算提前升井,安監科的人不知道他們沒向晚班的人交班,不會阻攔他們升井。如果整個晚班的生產過程是安全的,不出什麼事故,沒有按規定交班的事也就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