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趣的侍婢,瞬時也提起了些精神。
“蒙君相請,何敢不從?”青年男子的聲音朗潤如山澗漱玉,讓人聆之心神一清。
很快,似乎廳中便有侍宴的僕從奉上了七絃琴。既而,便聽得將撫琴公子淨手焚香,開始調絃。
錚錚然幾記清音,似金聲玉振,未成曲調,已令得原本觥籌交錯,十分喧雜嘈雜頓時為之一靜。
既而,一縷極淨極澈的琴音自席間清振而起,彷彿月照澄江、星映寒潭一般的澹然空明,只聞此聲便令人心神俱清。
是《流水》!
簾後的卓文君微微心下一驚——只是起首,便足見其琴藝之高絕!
清悠輕揚的曲韻自撫琴公子的指間如行雲流水般流瀉而出,起初時,輕勾淡抹,是山澗野泉的閒逸無爭,既而連託吟弦,似澗水輕鳴的明快活潑,再沉力按弦,音色陡低,緩緩流逸出古井淵潭的沉然潛靜……
天籟綸音一般的琴聲中,滿座盡傾,一時間世事俱寂,彷彿亙古的岑靜般不聞一絲聲息。
直到他一曲奏罷,緩緩撫弦收音,廳堂之間仍是滿座痴然。
最先回過神來的,是簾帷之後,初初聞琴便幾乎擊節而讚的卓氏文君。她驚豔已極,一時間竟未按捺住心頭的好奇,抬手略略掀了簾,從一線縫隙間向廳中窺去——
那撫琴的公子一襲月白直裾,貌若二十八。九歲年紀,面如冠玉,眉目清雋,天成的雍雅風華在滿座賓客間,直如玉壁明珠般熠熠生輝——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簾後侍立的婢女似是驚豔已經,忍不住地輕“呀!”了一聲,文君驀地心下一驚,正惶亂無措之下,卻見席間那風華無儔的撫琴公子,聞聲抬眸向這廂看了過來。
目若點漆,黑潤得彷彿這世上最溫潤的玉——目光相觸的一瞬,他彷彿有些意外般微微一怔,既而那雙墨玉般的眸子裡掠過絲淺淡的笑意。
霎時間,文君彷彿呼吸都滯了一瞬,片時後,卻是神色張皇地匆忙放下了簾子,努力舒緩著吐息,好平復心下的緊張侷促。
“錚——”外間琴音又起,這次調子卻柔婉了許多,他時而輕挑慢捻,時而花指滾拂,自修長白皙的十指間,舒緩地流出潺湲似水的綿長樂韻,輕緩繾綣,漸而柔情旖旎……
——是《鳳求凰》。
第44章 司馬相如與卓文君(二)
五歲從師,習琴十載,這般飲譽於世的名曲,文君自是再熟稔不過的——
“鳳兮鳳兮歸故鄉,遊遨四海求其皇,有一豔女在此堂……”
那風姿絕世的撫琴公子脈脈含情,眸間溫然帶笑,信手調琴,指下動作驟然變化,左手輪挑,右手吟弦,將這一曲琴樂奏至高。潮……
“室邇人遐毒我腸,何由交接為鴛鴦?”
他彷彿指間纏情,勾抹託劈復連挑,將那樣深切真摯的愛慕寄於纖纖素絲七絃間,流出牽人悸動的清音萬千,令人不疑這世上真有那樣一個美好的女子讓他心牽夢縈……
曲罷之後,席間一眾主賓又是久久方才回過神來,皆對司馬長卿這般冠絕當世的琴藝極口揄揚,驚讚不絕。
而簾帷之後,卓家的女公子卻是靜坐了片時,便徑自起身,悄然離席。
晚間,卓府內院。
雅麗深靜的閨室中,十七歲的少女正倚著張小巧的文貝曲幾擁爐倦繡。雖說自幼府中繡娘成群,針黹活計之類並不需她躬親……但如今,卻是時常是靠著這些費時費心的事兒來消遣辰光。
“女公子,婢子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