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分毫避諱“大約是鄧家或耿家的女兒罷,鄧家是三世外戚,而耿家將星輩出,皆是根基深厚之族,聯姻是最合宜不過的。”
“所以,若在正妻過門前,你誕下長子,日後便有了絕大的倚仗。而且,愈早愈好……孩子之間年歲差得大些,日後爭端便會少些,這裡頭的講究你大約不是太明白,我卻是自幼見慣的。”
“小娥,莫論如何,我亦會給日後的嫡妻嫡子應有的尊重與地位,這些,你能明白麼?”
左小娥只靜靜聽著,垂了睫羽,神色安然。
猶記得那一天,車駕行至洛陽城外數十里,她卻非要返程時,阿姊是怎樣的疾言厲色,氣怒難平。
“小娥,你當真便這般不曉事?!”車廂之中,一慣溫和的長姊語聲失了所有冷靜,定定看著眼前的幼妹“你當真明白,若回去了,日後……即便還有日後,你會是怎樣的身份,怎樣的日子?”
“阿姊,小娥都明白的。”十四歲的少女,卻是異常平靜地與長姊對視,歉疚的神色間卻帶著從容“小娥明白,他此時生死未卜,此時若我回去,恐是同他一樣搭進了自己的身家性命。”
“小娥明白,即便是度過了這一難關,我們之間亦是天淵之別。他是天家貴胄,身份尊崇的清河王,而小娥只是掖庭出身的鄙賤罪奴,他能給我……至多一個姬妾身份。”其實,以她的來歷,得以在諸侯王府中為妾,已是天大的造化了。
“而這世間的男子,少見長情之人。多是愛之置諸膝,棄之摒諸淵,如今情好意切,難保日後如何。劉慶若沒有了左小娥,仍是金尊玉貴的諸侯王,仍會有數不盡的美人玉姝侯他垂憐;而左小娥所能倚仗的卻唯他這一份情意而已,一旦失了寵,秋扇見捐,便是再無依恃,境遇淒涼。”
種花莫種官路旁;嫁女莫嫁諸侯王。種花官道人取將;嫁女侯王不久長。
“況且,二三年內,他終會迎娶正妻,必是名門貴女,而小娥的境況只會更不堪,步步退讓,處處隱忍……或許才能苟全了性命。”
她一字字說著,彷彿這世間最明白不過的女子,條分縷析,剔透了然。
左大娥靜靜聽罷,卻是怔住了片時……呵,原來她的妹妹,什麼都看得清楚呢。
“你既這般明白,又為何……”
“莫論異日何等境況,小娥不怨,無悔。”十四歲的少女,就這樣目不轉睛地與阿姊對視,神色懇切而堅定“莫論日後如何,現下……小娥一定要回去陪著他一起。”
她就是這樣,抱了決然的心志回過他身邊,莫論如何,都不會再離半步。
“我儘量延後婚期……至多可以拖到冠齡。”少年語聲深切,靜靜凝眸看著眼前少女“小娥,我能做的,唯有這麼多了。”
“五年啊……”少女聞言,卻是抬了眸,看著他,眼裡點點漾開笑意“那,還很遠呢,想它作甚麼?”
五年啊,已夠久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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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十四歲的少女靜靜跽坐在案前,室內一燈如豆,昏黃的火光映著案上那隻白陶細頸小瓶,微微泛著一層光潔的暈色。
那天,阿姊知道再勸不住她,便將這藥予了她,鄭重其事地仔細交待好了用法。
“你體弱宮寒,原是不易有孕的,這藥……便當作以備萬一罷。”照料了妹妹十年的長姊,無奈中仍是難掩的關切“此事,你一定要應了阿姊,不許胡鬧。”
“嗯。”她雙淚盈睫,咬著唇點頭。
這是,她應下阿姊的。
可此刻,看著案上的藥瓶,少女眉目幾番顰舒,卻是久久也未動作,最終,她抬手將那瓶兒又重新收進了箱篋之中,封了起來……
飛娥撲火,或許並不是那隻蛾兒太傻,只是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