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是,方世文等人的進諫如石入大海,而秦振義及秦家在朝之人被悉數罷免,至於對秦家的處置,則暫時沒有說法。女帝一貫是說一不二的性格,旨意一下便直接退朝。方世文心有不甘,於是領著一班朝臣,便跪在太極殿廣場上,誓要女帝罷免鎮北侯。
都察院林公松橋,年剛不惑,是張宗敬一手帶出來的弟子。他扶著張宗敬一路出宮,便見許多六七十歲的老臣顫顫巍巍地跪在日頭下,看著實在讓人心有戚然,不由道:“咱們陛下,不見得會吃這一套。可若任由他們跪著,傳出去也不好聽,若是再跪出個好歹來,就更麻煩。”
張宗敬拍了拍他的手背,用目光指了指在太極殿門口迅速就位的宮女和御醫說:“陛下是不會讓人跪出好歹來的。”
林松橋順著他目光看去,只見宮女們捧著做工精緻的軟墊和刺繡精美的遮陽傘朝大臣們走去,領頭的正是夏攸寧女官。女官正含笑對大臣們說,陛下體恤諸位愛卿,跪諫取個心意,切莫傷了身子;諸卿諫言陛下已經知曉,只是罷免鎮北侯一事牽涉眾多,須得好好思量,勸諸卿先行回府,若要留在太極殿,無需跪諫,坐諫即可。旋即又有宮女們端著茶水和點心前來,御醫們更是直接送上了參茶,直把幾個老臣弄得感激涕零。方世文見狀,臉都青了,堅決不肯用軟墊遮陽傘也不肯坐下,直愣愣地跪著。
林松橋不由笑道:“這還真是陛下會做得出來的事。”
張宗敬看向跪在最前面的方世文,皺起眉頭:“方謹言這人,就是軸,認死理,眼睛裡一點沙子都揉不得,也不知道誰跟他說了延之那孩子的閒話,陛下不跟他解釋,他怕是真就鑽到死衚衕去了。”他沉吟片刻,眼角皺紋展開,嘆了口氣,“這回,就讓他吃點苦頭吧。”
林松橋琢磨了下,道:“老師的意思是,陛下是有意這麼做的?”
“自然。為了磋磨方謹言,也為了保護延之。”張宗敬道,“陛下,早就料到如今的局面了。至於鎮北侯,捅了馬蜂窩,不得被蟄兩口?”
這些事,玄天承已經透過血影的線報和無極閣的文書得知。他雖然早有預料,但還是覺得哭笑不得。別的不說,他要真有傳聞那般翻雲覆雨的本事,何至於落得這般田地?到了臨川,見到灰頭土臉的方榆,比起上一次在街上的互相猜忌,倒是多了些同病相憐。
“殺了魏平,侯爺可曾後悔?規避了魏平對政局的風險,卻埋葬了事情的真相,更讓侯爺自己陷身輿論中心。”方榆一雙眼睛中又帶上了鋒銳的光芒,“其實我早知道斷案和做官是兩碼事,卻不知道,我原本能心無旁騖地只管案情,是因為有老師頂住了所有壓力。初來臨川,我一心以為可以將望川樓一案查得水落石出,卻不想此案之彎繞,實在複雜到我不得不考慮各方牽繫。那日遇刺之後我便在想,若我始終保持來時所想,最後結果會如何?大不了也是死於暗殺,但起碼能揭露案件真相,而非像如今這般草草掩飾。”
“後悔,但當時我沒有更好的選擇。何況事情真相不會永遠埋葬,今日之輿論也不是因為我殺了魏平或是望川樓本身,而是因為我觸動了背後之人的根本利益。”玄天承坦然說道,“斷案和做官自然是兩碼事,但吳侍郎能保你心無旁騖斷案,正是因為他會斷案,也會做官。可你不是。你只是一個寒門出身的狀元郎,在這世道,你要斷案,先得會做官,否則,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他頓了頓,又說,“要麼夠有後臺,要麼夠狠,要麼夠德高望重,到那個地步,你才能不用管別人說什麼,只管查你的案子。”
方榆聽得有些怔愣,片刻唇角掛上了諷刺的笑:“既如此,那晚天生異象的調查,似乎也不用進行下去?那麼侯爺為何要來臨川呢?”
“你查你的案,我做我的事。我可不是因為你的事來的,只是順便來看看你。”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