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然反對外孫的意向,於是採取一種委婉迂迴的勸誘方法來打消外孫的念頭。
一天晚上,施韋澤將女人們趕出室外,說是要跟薩特進行一場男子漢之間的談話。他把外孫抱在膝上,十分嚴肅認真地同他談了一席話,大意是:他薩特要從事文學寫作,這是毫無疑問的,這本來是很不錯的事情;但作家是一個生活沒有保障的職業,不少著名作家捱餓而死,或者為了餬口而出賣靈魂。為了順利從事文學寫作,他應該另有一個職業,這就是當一個大學文學教師。教書有穩定的收入,還有較多的空閒時間。這兩個方面的工作相輔相成,他完全可以將兩者結合起來。
外祖父說這番話可謂用心良苦。他的本意是,薩特聽到作家困苦不堪的境況後會知難而退,慢慢打消當一個作家的念頭。然而薩特完全錯會了他的意思,以為他是要自己堅持走作家的道路,只是為了保險起見,另外兼顧一個第二職業。
外祖父這樣嚴肅認真地同自己談話,對薩特來說是第一次。以前他倆在一起時總是鬧著好玩,他從來沒有把外祖父的話當真。如果這次外祖父還是跟以前一樣,在說說笑笑當中談及此事,他肯定不會當一回事。但這次談話跟以前完全不同,薩特不禁想起平素外祖父對其子女(包括安娜…瑪麗)的嚴厲命令,那是不得不服從的。因此,他必須當一個作家,這既是他自己的意願,也是外祖父的命令。
年近60歲時,薩特在自傳中回憶說,正是由於他把外祖父的“反話”正聽,在以後的歲月裡,每當他寫作寫累了想歇下來,外祖父的話就立即在他頭腦裡響起,催促著他回到書桌旁繼續奮筆疾書。到現在回顧此事,特別是在心情不好的時候,不禁想到,自己花費一生心力、夜以繼日地埋頭寫作,花費了那麼多筆墨紙張,丟擲了那麼多寫出的書,其實並沒有任何人請他來寫,這一切僅僅是為了滿足一個早已去世的老人的願望,而這個願望卻是被完全誤解的,不禁讓人啼笑皆非,深感人生之荒誕。
除了立志當一個作家,這種童年的過度閱讀還對薩特成年後的一些生活習慣產生影響。所謂“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長年沉迷於書本,小薩特已經透過圖畫和文字,在世界各地漫遊了一番。很有意思的是,他讀的第一本書的書名是《一箇中國人在中國的苦難》,看來薩特很早就在咱們中國的地盤上遨遊了。當然,他實際來到中國,是在四、五十年以後。成年後的薩特,除了寫作,唯一的愛好是旅行。這跟他童年的閱讀應該有很大的關係。
童年的閱讀習慣還影響到他旅行的方式。一般旅遊者每到一地,大都是直接奔向該地著名的自然景觀,逐一遊覽,惟恐漏掉什麼。薩特則不同,他對自然景觀並不特別感興趣,想必是早在書本上看過了。更多的時間他是坐在該地一個廣場上,默默地抽著菸斗,看著人們來來往往,在心中體會著這裡的人文氛圍。
我們甚至可以從他成年後的日常生活習慣中看到童年受到的人文薰陶的影響。例如,他不喜歡吃那些生的東西或呈現自然狀態的東西,如水果和血紅色的牛排。他在日本訪問時出於禮貌,勉強吞下主人敬獻的生魚片,回到旅館就全吐了。他喜歡吃的都是經過人們加工的食物,如水果罐頭,如香腸。凡是跟人有關係的東西,他都能夠適應,而那種純粹的自然,對他來說是完全陌生的。
第一部 孤獨(1905…1939)童年(1905…1917):佔有詞語(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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