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回去嫁人了,怎麼會回來找奶奶報仇?”大太太搖頭,身子搖晃著,幾乎從凳子上掉下來:“秀君她並沒有嫁人,而是死了。”絲嬈只覺得如針刺在喉,脊背也一陣涼,澀聲問:“奶奶,您不是告訴滄闌,秀君是嫁人了?”
大太太端起桌上的細瓷茶杯,喝了口水,略一定神,才又說:“絲嬈,你與闌兒的婚事是定好的,闌兒又是個死心眼,逼得我只能想出個瞞天過海的計策,先穩住闌兒,把他送去英國,這邊就叫秀君舅舅帶她回去,叫她舅舅找個人把她嫁了。哪知道,秀君這丫頭脾氣犟,聽說一回去沒幾天,就跳黃浦江死了。”大太太一抹眼睛,頓了頓又接著說:“我原本想,四年的時間足夠闌兒忘記秀君,可這孩子一從英國回來就鬧著要找秀君,我只得騙他,秀君被她舅舅迫著嫁人了。”大太太悠悠嘆氣,雙手不住地撥弄佛珠,嘆道:“要不是闌兒早就訂了婚事,由得他娶秀君就是,何至於成這樣!”
秀君死了?原因竟是因為她與滄闌的婚約?“奶奶,我……”絲嬈不知道如何開口,她從來不曾想到,她的婚姻會揹負著一條人命。
“絲嬈,我是真心疼你,所以不願意背信解除婚約,這都是我的錯啊。這些年,我常覺得心裡不平靜,就躲到佛堂裡唸佛,可秀君總還是糾纏我,我甩不掉她……”大太太驚呼著,跌跌撞撞走到佛龕前,跪下使勁敲著木魚,嘴裡喃喃念著度亡魂的金剛經。
絲嬈聽著本該是平和的經文,就只想逃離,大太太說這不是她的錯,豈知最終的原因還是因為她。早知道是這樣,她就不該嫁來紀家,可卓羽呢,她又怎麼能放下卓羽,讓他從此失去夢想?越想,絲嬈就越覺得混亂,從今以後,她要如何面對滄闌?告訴他秀君死了,還是就這麼一直瞞著他?奶奶啊,您告訴我這樣的事做啥?絲嬈呆呆地想著,直到大太太唸經的聲音停了:“絲嬈,你不會怪我告訴你這事情吧?實在是,這麼些年就憋在我心裡,我再受不住了。”
“奶奶,我也知道您瞞著這事情不好受,我不怪您。”
“絲嬈,你是好孩子。這事情,還要你幫著瞞住闌兒,否則還不知要鬧出什麼事兒。”大太太站起身來,坐到絲嬈身邊,“從小看著你,就覺得閤眼,那時候,我們兩家常來往的,你還記得嗎?”
絲嬈微微搖頭,神色黯淡,這讓她想起了家裡的那場大火,那時候她才不過五歲,大火前的事情多都已經模糊。大火燒掉了范家所有的家業,只靠著臨時搶出來的一點飾,支撐整個家的用度。范家二老不肯委屈孩子,生活再怎麼苦,也堅持送絲嬈和卓羽上學,最後,積勞成疾相繼去世。“奶奶,我爹孃去世後,虧得您們照顧,我和卓羽感激得很。”絲嬈衷心地說,“奶奶,您放心,我不會把這事情告訴滄闌。”
“這就好。”大太太鬆了口氣,開始跟絲嬈閒話家常,“絲嬈,我心底總有些疑慮,當年那場火起得有些蹊蹺,總想著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才被人縱火的。”
絲嬈勉強一笑:“當年的事,我年紀小,又受了大火驚嚇,沒有印象了。但我記得,爹和娘做事一貫謹慎,應該不會得罪人的。”大太太皺眉,奇道:“沒有得罪人,怎會無緣無故起火。絲嬈,你別怪我又提起你的傷心事,我只是覺得有點奇怪,隨便問問。”
絲嬈忽然記起,父親在時,曾笑著告訴她:“大火燒了也好,都燒了才好。”她追問父親,父親卻又不說是什麼原因。現在想來,父親對於那場火竟是持高興的態度,那付之一炬的偌大家業,父親是一點也不在乎。相反,母親卻是長吁短嘆的,對往日的生活十分懷念。“奶奶,絲嬈知道您是好意。”絲嬈此時心亂如麻,還強打精神,不願增添大太太的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