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他會任她予取予求,哪怕是摘下天上的星星也是會答應她的,所以偶爾也任性一下。
黃包車拉到電影院,範丞曜比她先下去。葛薇蘭伸手與他,望他拉她下車。他故意停了一停,含笑看著她,卻遲遲不去伸手。她急了對他瞪眼,他咳嗽一聲,這才笑著伸手拉她下了黃包車,好像這樣做他失盡面子一般。不過是戀愛中的小小技量,旁人看不出個所以然來,覺得莫名其妙,只是兩個人心裡卻都柔情蜜意。
葛薇蘭後來回想起來,那日電影演過什麼倒記不太清楚了。大概是一個富家千金愛上一個默默無聞的窮小子。只是出電影院後,他與她的對話,她倒是記得清清楚楚。
散場的時候,電影院裡出來的人多。她與他走在人群中,她一心向前走,突然覺得手中一片溫熱,範丞曜拉住她的手。他並不是沒有牽過她的手,只是她那時回頭望去——電影院大門的帷幕只開了一個小小縫隙,外面的光亮在他臉上,她不覺心中一動。
那種微妙感覺,窮盡所有詞句也難以描摹。
他對她說:“我拉住你,小心走散。”
熙熙攘攘的人群向大門外移去。有人推了她一下。她一個趔趄,他扶住她。他那時與她貼得極近,為她擋開人群。葛薇蘭不是不感動的,因她知道,有他在的場合,總是有人為他擋開人群。而他無條件為她做這一切。
她那日跑到青玉巷,本想問他一句,到底喜不喜歡她?這句算是白問,瞎子也都看得出來了。只是——他為什麼會喜歡她呢,她並不特別動人,亦不特別漂亮。至少在這一點上,她會輸給沈小雨。
可是為什麼偏偏是她呢?
範丞曜與她最後走出電影院。黃包車已經一輛不剩。
他問她,可願意為他省錢?
葛薇蘭側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她當然知道他並不是真的要讓她為他省錢。只因剛才劇中人說,若是一個女人愛上一個男人,總是會為他省錢。而他問她,可願意為他省錢?
她的心突然怦怦直跳了起來。心虛。
她自己知道,她並不是開始就愛上他的。直到那日與他看電影,她亦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愛上了他。只是她答應與他在一起時,百分百誠意。努力想要去愛上他。
父親去世了,桑桑要離開上海。孤獨而無依靠的時候,她選擇了他。古人說成就一件事情,要天時地利人和,他佔盡天時。
葛薇蘭笑了笑說好。兩個人並肩走了段長路。
後來的無數次,他常常與她相約來看電影,總是坐著黃包車來,看完後,再走路回去。電影不一定會好看,只是坐黃包車與走路,都慢慢成了習慣。倘若不是這樣,這電影好似沒有看過一般。
而每次阿笙總是私下與範丞曜說起安全的事情,他身邊理當有保鏢在側。他笑笑不置一語。其實他都有私心,這段歡樂時光他亦不願與他人分享。
那日晚上,電影散場,他與她牽手走過長街。
她突然胃痛起來。他停下來,問她怎麼啦。她只說可能是晚上吃得太多了,有點不太舒服。她胃疾的病,前幾日便發作了,怕他擔心才這樣說。
她勉強說:“好些了。”
那時兩人站在街邊,北風吹過,葛薇蘭衣襟被風翻起,範丞曜突然上前半步。她胃疼得厲害,涼風一吹,頭有些發昏,恍惚中,她意識到他在為她翻衣服,如此純熟,像是早已習慣,他聽她柔聲說:“我帶你去買藥,好不好?”語沉耳底,猶如天籟。葛薇蘭應了一聲,那聲音好像不是她自己的一般,恍然做了一個夢。漆黑的夜裡,真像是一場夢。在這個夢裡,好像他偏生就在這裡等著她,等著她出來,等著為她翻一翻衣領,等著問她“我帶你去買藥,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他站在那裡,不過是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