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只有樓下守夜的門房留著一盞燭火,根本找不上二樓的拐角處。我還是看不太清楚六爺的樣子。
他這話說得到是討巧。
可是此時我也懶得計較他是否聽見或者看見剛才的事情,反正又沒什麼忌諱的,更何況我現在這個狼狽的樣子論誰見了都會想猜到幾分。只能含糊地應付:“既然這樣,六爺還是早些睡罷。”
“本已經睡下。聽見雷聲轟鳴便又起來了,正巧碰到紅姑娘,看來姑娘是忘記老朽今晚的忠告了。”
我知他這話是指今夜不讓我去找睚眥的事情,可事情已然如此,我也深覺後悔。
見我不接插,幾不可聞的,我聽見六爺似乎叨咕了一句“很好”,待要細細辨聽,卻被雷聲掩蓋過去。
六爺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隱藏在白髮後的眼眸淡淡地看著我,“姑娘不聽老朽的話也罷,卻也不聽大塊頭的意思嗎?”
他還是聽到了我們的話。
“難道六爺也要勸我不要去青城嗎?”我心中生厭,麵皮緊繃,皺起眉心,嘴上冷哼,“那六爺何苦也跟著來?”
為什麼這個奇怪的夜晚,似乎所有人都起了一個心思,都在勸我不要去青城??
六爺不答,只是轉過身向走廊的深處走去,腳下一跛一跛,看起來行動極不方便。
“你到底是什麼人?”我壓低聲音,以六爺能聽見的聲音,問道。
我忽然記起荒王爺曾經說,這第七個人曾經與我一面之緣,我竟忽略了這個問題,可是論我怎麼想,都不曾記得在自己的記憶中有這麼個人。
六爺停下腳步,扭著脖子看著我。
黑暗中,那雙眼隱約透著精明的銀光。
“紅姑娘貴人多忘事,不記得老朽也不足為怪。”
他到底是誰?
一聲輕嘆。
“老朽曾到貴鋪當過一件破爐子,不過一兩銀子罷了。”
只一兩銀子?
“是你……”
我記起來了。
如果六爺不提這茬,我當真是忘了。
我記得那是尊紫金掐絲琺琅香爐,上面樓刻著精美的九龍嬉戲。師傅到是極喜歡這物件,去古熒村的時候還拿香爐燻過他那件氈帽鶴麾。
最奇怪的是,那個精美的物件,卻只當了一兩銀子。
按理說,這件事如此印象深刻,我本不應該忘的。可是當時,我只顧著瞧香爐去了,依稀記得那是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不想竟是六爺。
如此說來,也算是有個一面之緣。
六爺還破了師傅擺的梅花八卦陣,如此說來這個六爺還是有些本事。
幽長的走廊上,又傳來六爺的腳步聲,只聽幽暗中飄來一句話:“望紅姑娘不要後悔今夜的選擇。”
這個夜晚,一直狂風四座,電閃雷鳴。我躺在床上輾轉翻身,一直都無法睡著。這個夜晚,如此詭異,先是睚眥中毒,與他一起溼身,然後又冒出一個莫名其妙的六爺說著與睚眥同樣摸不著頭腦的話。
不過他倆的中心思想都是一個,不想讓我去青城。
所以人有時候真的是愛耍“賤”,越不允的事情越想嘗試,撞了南牆都不回頭。他們怎麼不去反對荒王爺,偏偏來阻止我?
那麼只能說明一件事,青城一定有什麼與我有關的事情。
去青城最壞的結果就是我小命不保。可是,我紅老九經歷了這麼多事情,生死雖不見得開得透徹,卻以不像早前那樣畏懼。
更何況還有睚眥不是。
我倒是對那個六爺產生了很大的疑惑感。腦中一直閃現他與師傅重疊的身影,一會兒吻合,一會兒各有不同。
這個怪異的想法在睡夢中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