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情緒還沒完全漫上來,吏卒便跑了出來:“杜少府令告人及證人進去。”
因遞的是申冤書狀,加上杜縣尉並不能在縣令缺席的情況下開堂審理,故只令告人進去了解核實案情,以做出決斷。
師生二人及鄰居娘子一起到了公房,杜縣尉問明詳情,又召獄卒來問,兩邊核實後確定自己的上官魏縣令是個給人潑汙水的混蛋狗官,遂正氣十足毫不留情地說道:“魏明府罔顧律例,這案有如此冤情竟放縱獄卒施以重刑,實在可惡!”
裴渠又道:“昨日裴某來過一趟,想要取保疑犯,但魏明府卻各般搪塞不肯。裴某想懇請杜少府依律取保放人,只是不知杜少府能否做這個主。”
你上官不肯的事,你肯依律做嗎?
杜縣尉立刻道:“如此小案,施重刑已有徇私濫用之嫌,不肯取保放人,更是滑稽可笑,請隨某來辦理手續。”
裴渠好像摸透了杜縣尉的脾氣,順順利利辦妥了事情,令南山略感驚訝。她一向以為自己在人事上已十分洞明,但萬沒有想到,看著複雜的事情能以這樣正面直接的手段去解決。
或許只是運氣好。若今日遇到的當值縣尉並非杜融,事情還會這樣順利嗎?
南山只知裴渠運氣好、杜縣尉為人正直,卻不知這其中隔了多少層的人脈與壓力。
此時的魏縣令並不是在享受他悠閒的旬假,而是被金吾衛帶走,正在接受著御史臺當值供奉的審問。
當然南山是管不了那麼多的,她抱著從囚所出來的鳳娘,眼淚忍了又忍,一句話也沒有說。世上因困難相隔後的重逢很多,對於南山來說,這重逢卻是超乎尋常的珍貴,儘管鳳娘與她並無血親關係,但如今卻已是她的至親。
裴渠在一旁看著亦沒有說一句話。他好像明白這其中一切情委,也能體諒南山心中的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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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鳳娘送回家,又請了郎中過來看過。南山蹲在寢床旁邊給鳳娘上藥,手指、脊背傷痕累累。她幾要落淚,最後收拾好藥瓶,放好寢帳出來。
裴渠站在屋外等她,一看她發紅的眼睛,不想說什麼安慰的話加重她的負面情緒,於是正了語氣同她說道:“據我所知,御史臺官會對魏縣令進行彈劾,鳳娘屆時可能要作為證人出面,請你轉告她。”
他提到御史臺,南山便迅速理了理自己的思路。一路上她已想明白了不少,也不覺得魏縣令被彈劾奇怪。
魏縣令官品比裴良春還要高,按說不該受一介臺官擺佈,結合那晚上她聽到的對話內容,她認定魏縣令必有把柄在裴良春手裡,所以不得已當其走狗。而此事一旦暴露,御史臺藉此彈劾魏縣令,裴良春也一定有本事將自己洗脫得乾乾淨淨。
棄卒保車,是官場中常用之法,裴良春也一定深諳此道。
念至此,南山並沒有覺得輕鬆。只要車還在,丟個卒子對於裴良春來說根本不妨事。如果他仍舊懷疑,那自然會有新招。南山自己倒是不怕的,她下意識偏頭看看房內,想要做出艱難決定,卻還是捨不得。
鳳娘無依無靠,只有她了。
她正走神之際,裴渠忽抬手,用手背貼了她的額頭道:“還是很燙,家裡有藥嗎?”
南山點點頭,見他手還不鬆開,抬起手將他頑固的爪子挪開,轉過身說:“我去煎藥。”
“我幫你煎。”
“老師會嗎?”
“不信便不給你煎了。”
南山就地坐了下來,指指廚舍的方向:“藥在紗櫥旁邊的櫃子裡,請老師幫忙抓一副治風寒發熱的方子。”
裴渠越過她直接去了廚舍,開啟櫃子,裡面竟全是密密麻麻的格子,分別放了各種紙包各種藥,底下又是一排藥瓶,這簡直是個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