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卿在她身邊不眠不休照料了兩天兩夜,終於也不支。醫生唯恐她的肺結核因過度悲傷疲勞而復發,不得不注射鎮靜藥劑,強制讓她臥床休養。
所幸四蓮開始好轉,畢竟年輕,身子康健,高燒退的也快。
這日夜裡念卿精神略好,聽女僕說少夫人還沒睡,大半夜了還在整理少帥留下的書。念卿默然聽著,怔了半晌,披衣來到四蓮房間外。
虛掩的門裡亮著暖色燈光,四蓮跪坐在地毯上,將書本堆了滿地,再一一整理放好。她抬眼看見念卿站在門外,也沒什麼反應,復又低下頭自顧忙著。
念卿推門走進去,伸手將她從地上扶起,,“地上涼,叫人給你拿個墊子。”
四蓮木然半晌,淡淡道,“我在忙。”
念卿扶她坐回椅中,柔聲問,“忙什麼?”
她垂目看著那些書,語聲低微,“他看書總是隨手亂放,到下一次又不記得放在哪裡,總是一頓亂找……我要替他放好,他回來才不會找不著要看的書。”
念卿望了那一地的書,澀然道,“兩父子真是一樣的習慣。”
兩人一時相對無言。
分明有許多話想說,卻不知又能在說什麼。
“時候不早了,你早些睡。”念卿站起身,將披在身上的長衣搭在四蓮肩頭,轉身朝門外去。身後卻聽四蓮低低開口,“你……幫我瞧瞧這個好麼?”
念卿回身,見她從胸口取出那隻懷錶,捧在手心裡,“這上面刻有洋文,我認不得。”
那懷錶錶殼十分簡單,迎著燈光看去,依稀可辨錶殼下方刻有幾個細小字母。這不過是原廠商的標識,並不是仲亨或子謙刻上去的,沒有任何意義。
四蓮卻滿眼期待,目不轉睛望住她,想知道子謙究竟在表上刻了什麼。
念卿指尖撫上刻痕,凝眸看去,依稀看見開頭有個“L”——
“是lotos!”念卿脫口而出,怔怔抬眸迎上四蓮期待目光,“lotos,是蓮花的意思。”
這懷錶的外國廠商或標牌名字大概恰好是“蓮花”,又或者表的款型是以蓮花命名。
然而念卿不願說出實話,只含淚而笑,輕聲道,“他刻的是,蓮。”
四蓮睜大的眼睛一眨,再一眨,好像沒有聽懂。
然而大顆的淚水已湧出眼眶,如斷線的珠子沿著她臉頰滾落。
她握緊懷錶在掌心,投身撲入念卿懷抱。
門前廊上的僕人都聽見了少夫人房裡傳出的哭聲,那樣哀切,那樣悽絕,卻是少帥去後,第一次聽見少夫人的哭聲。
這哭聲從房間傳出,悠悠迴盪在靜夜的茗谷,院子裡寂靜無聲,蟲鳴鳥啼都小時,只有這哀泣聲難抑難止,似一線哀怨遊魂徘徊,又似情深難酬的萬古嘆息。
直過了許久,月兒從中天移向了東邊天際,哭聲才漸漸消止。
次日清晨僕人不敢吵醒夫人,知道她昨夜安撫少夫人,很晚才回房睡下。
然而夫人還是早早醒了,一睜眼就問起少夫人。
女僕說少夫人起的早,想去少帥墓前看一看,一早便出去了。
念卿怔怔的,想起方才夢裡又見著四蓮在葬禮那日的笑,一時頭痛欲裂。
起身梳洗後正要去霖霖的房間,卻見一名年輕女僕匆匆奔上樓來,竟不顧禮數向念卿劈面直問,“夫人,您見著少夫人回來了嗎?”
念卿一震。
身後女僕詫異問那年輕女僕,“不是你一早陪著少夫人去上墳的嗎?”
念卿女僕臉色發白,“少夫人說想單獨待著,叫我走開不要擾她……我等了會兒再去,卻不見她蹤影,以為她從山上小路先回來了!”
女僕目瞪口呆,卻見夫人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