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沉默之後,埃利亞斯的聲音尾音上揚,好像很歡欣的樣子。“聽起來真是一場冒險,卡爾。聽著,你為什麼不來我家?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你今晚就不用睡在寒冷的街道上了。你現在在哪兒?我開車去接你。”
“抱歉,我現在也不知道我跑到哪裡去了。我對柏林並不熟悉。”
“別擔心,”埃利亞斯在話筒裡笑著說,“這就是電話的用途,對吧? 看看周圍有沒有地標或路牌。 附近有商店名稱或任何東西嗎?”
卡爾環顧四周。他正站在街角,令人心曠神怡的車水馬龍聲不絕於耳。 街對面,一家麵包店用大大的彩色字母宣傳著自己的商品。 “這裡有一家……沃爾特麵包店?”
“啊,太好了! 沃爾特麵包店是一家連鎖店,不過這樣應該能縮小一點範圍。等一下,讓我查一下地圖…… ” 埃利亞斯停頓了一下,大概是翻找檔案。 “好吧,在查理檢查站附近的弗里德里希大街上有一家沃爾特麵包店。 聽起來熟悉嗎?”
“查理檢查站……那不是……嗎?”
“是的,查理檢查站是東西柏林的過境點,”他的朋友耐心地解釋道。 “不過現在不用擔心這個。 如果你在那附近,我也不會太遠。你待在原地,我會來找你的。”
終於!一個棲身之所,一張友好的面孔——他不用再在外面晃悠了。大海的起伏靠的是層層波濤,而人的支撐是朋友的臂膀。“好的,我會在這裡。謝謝你,埃利亞斯,我真的很感激。你救了我的命!”
“沒問題,不用謝,卡爾。 你稍等一下。 我大概八分鐘就到。”
這次卡爾等埃利亞斯主動掛掉電話,他才把話筒放回去。他靠在電話亭的內壁上,回頭看了一眼柏林牆的雄偉輪廓,這讓他想起了自己已經離開的世界,但他第一次對前方的未知感到一絲興奮。
八分鐘對他來說就像永恆一樣,每輛駛過的汽車都燃起一絲希望,然後又在街道上飛馳而過,將希望粉碎。他焦躁地不斷變換著姿勢等待——站直、蹲下,然後又站起來。
然後,他透過玻璃,望見一輛時髦的梅賽德斯-賓士車在沃爾特麵包店附近減速。難道是……?
他不確定地走過去,想看看車裡的是不是他的老同學,如果不是的話,那他假裝路過。汽車停在他身邊的路邊,乘客側車窗搖下,露出一張熟悉的臉——一頭褐發,還有雙琥珀般深邃明亮的眼眸,讓他想起他那段記憶中養的小貓,它也擁有一雙琥珀色眼睛。
埃利亞斯把手臂搭在搖下的車窗上,看著他。“卡爾!辛苦你了,你等我等得太久了,快上車上車!”
卡爾眨了眨眼,努力想跟上思路。 “埃利亞斯……”這句話更像是一個疑問句,而不是陳述句。
“是的,是我!還有獨一無二的你! 快上車,在你得肺炎之前,讓我們幫你脫掉這身行頭。”他的朋友熱情洋溢地叫他上車。
“謝謝你,我——”
“哎呀,老兄,先上車吧,我們帶你擺脫寒風,別凍壞身體了。先上車,聊天我們可以在路上聊。”
卡爾默默地點點頭,繞到副駕駛那,開門,坐下。車裡有淡淡的柑橘味空氣清新劑和一些似曾相識的氣味,這氣味勾起了他記憶的邊緣。他在精神錯亂前大抵常常嗅到這些氣味,他和埃利亞斯的關係肯定很要好。
“那麼,”埃利亞斯開口道,他的聲音打破了舒適的沉默,“你經歷了一場相當奇妙的冒險,是吧?從醫院逃出,與一個可疑人物打了一架……”
“是的,我不該擅自離開。這太蠢了。”
埃利亞斯輕聲笑了起來?“也許有點魯莽,但嘿,這也是年輕人的樂趣之一,對吧?你越來越有搖滾的反叛精神了呢!”
他說著,便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