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勞飢餓的趙淑芝盡力擠出一點微笑:“師傅,我們是從大老遠的青山縣趕來找我丈夫的,他在你們廠裡上班,叫程百宏。”門衛師傅一聽,便帶著他們找到了程百宏。程百宏見了家人,既高興又悲悽,高興的是家人團聚,悲悽的是沒想到全家遭此饑荒,看他們個個都餓得骨瘦如柴,簡直不成人樣了,心裡一酸,忍不住流出兩行熱淚,趕緊抱起小琨頭,領著娘幾個到廠裡食堂,食堂師傅見她們娘幾個面黃肌瘦的,實在是可憐,給他們找了一些剩粥,每人盛了一大碗,他們不知多久沒吃到飯了,媽媽端了一碗先喂小琨頭,程啟發一連吃了三大碗,這次可算吃飽飯了!程百宏問道:“家裡都斷糧了,不知年邁的父母咋樣了?”趙淑芝說:“我臨走時都安頓好了,肯定是吃不飽,但也不會餓死吧?再說還有孩子他大伯照應著呢。”
一家人臨時擠在一間破舊的小房子裡,只靠程百宏掙的錢根本不夠一家子吃呢,於是他託朋友給妻子找了個臨時的活計,就是給工人們洗洗衣服、縫縫補補啥的。就這樣暫時維持了一些日子,可一家子老賴在這裡終究是不行的,眼看秋天要到了,趙淑芝嘆息道:“唉!我們娘幾個還是回家吧!”
這一天,鋼廠有幾輛汽車去青山縣運礦石,程百宏便委託司機師傅把妻兒帶回了家。
回到家後,趙淑芝每天都要去地裡幹農活,給孩子們做了分工:程啟發天天去地裡挖野菜捋樹葉,凡是能吃的東西都要,姐姐在家負責看護弟弟小琨頭。
程啟發很喜愛小弟弟,時常抱著小琨頭去村外玩。天氣很熱,哥哥見弟弟嘴巴發乾,自己也覺得口渴,就鑽進玉米地裡找個沒長玉米的秸稈秧子撅折了,哥哥咬一口玉米秸稈嚼出水,吃了幾口有些甜味兒,當地老百姓管這樣有點甜味的玉米秸稈叫“甜棒”,哥哥把甜棒水餵給弟弟吃,就這樣一口一口地喂,小弟弟的小嘴吸吮著這甜甜的秸稈水,就像吸吮母親的乳汁一樣,這是大地的乳汁啊!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慢慢的熬,好不容易熬到秋收時節,糧食成熟了,生產隊分了一些糧食,雖然不足,但總歸餓不死了。
家裡只有兩間半土坯草房,牆就是用泥巴抹的,時間久了有些小裂縫,都說針鼻兒大的窟窿斗大的風,夏天還好說,到了冬天,北風呼呼的往屋裡吹。
1962年初,小琨頭爺爺病重,程百宏請假回家盡孝,他匆匆忙忙趕到家時天已經黑了,還沒吃晚飯,趙淑芝趕緊給丈夫熬了一大盔子大米粥,她把小炕桌放在炕上,碗筷、鹹菜和粥都擺放好,程百宏盤腿坐在桌前,“突突突”的喝粥,趙淑芝坐在丈夫對面,聞著大米粥的香味不由自主地咽口水,眼巴巴地等著丈夫讓她也嘗一口,可丈夫只顧自己吃,根本沒注意妻子的反應,不一會兒就把粥吃了個精光,額頭直冒汗,他不知道這是家裡僅有的一把米了。
又過了些天,小琨頭爺爺過世了,辦完了後事,安頓好老母,程百宏便忙著幹活兒,一邊幹活一邊想:等自己回鋼廠上班後,這個家裡裡外外就靠妻子一個人實在太累!太難!再者,小兩口正是青年時期,長期兩地分居很不方便,那時社會上有一句順口溜:“二畝地一頭牛,孩子老婆熱炕頭”,程百宏就想辭去峰城市鋼廠的工作,留在家裡守著孩子老婆和幾畝地過小日子。誰知程百宏回鋼廠上班不久,廠裡裁員,對全體職工進行考試,根據成績決定去留,以程百宏的實力本來能考上,可他故意放棄了,正好藉此機會退職回家。
大隊書記正因為缺一個會計犯愁,知道程百宏能打算盤能記賬,就讓他到大隊部裡當了會計。會計事務不多,大多數時間他都在地裡幹活,程百宏體格很健壯,幹農活是一把好手,從此,小琨頭媽媽就不用下地了,這下減輕了她很大負擔,那時家裡的糧食還能餬口,日子勉強過得去,有丈夫在家,她不再孤軍奮戰,臉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