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您的貢獻,士兵。”
她說完這句話便帶著梅塔走了,梅塔拉著女人的手,走的同時還不住地回望著他,直到消失在拐角處。
不知為何,他很猝然地認為這套制服變成了個小麻煩,為他帶來了不必要的煩惱,讓別人能看出他是一名軍人。卡爾自那次探望完母親後就回了家(他還得知了那個討厭的婦女是父親一年前請來打理家中日常事務的女傭),他想找點便服穿,結果最大的衣服只有他18歲時元首青年團制服了——有徽章的褐色襯衣、黑色燈芯絨短褲。
但它們穿起來實在是太小太短了,特別是褲子,穿上去有半截大腿露出來,臀部只能堪堪遮住,這太……不雅了,簡直不堪入目。在這個時代,除了是穿巴伐利亞傳統服飾——皮製短褲,其他情況露腿都是件有些不得體的事兒,尤其是露這麼多的……
但是卡爾突然想起他之前見過的一名上等兵,那個上等兵的老婆就寄了一條國內十分流行的極短內褲給他,作為“最美好的禮物”,果然好色是人類的本性……他至今無法忘懷上等兵當時驚心駭目的表情。
這幾年,他在軍校與部隊中長高長大了,之前的衣服全穿不下了;但他又不想掏錢去買便服,因為他僅留在慕尼黑七天,而不是七十天或是七百天。所以說買新衣服根本沒有必要,穿換洗的制服就足夠了。
雖說他早穿膩了軍裝,但軍服和勳章也給他帶來了榮譽和人們的尊敬!制服是士兵的第二層面板,拋棄最後的身份痕跡,底下的是什麼?——誰是卡爾·馮·施瓦茨,在脫離了軍隊之外?
而且呢,日常服裝需要搭配,一個不好看就可能惹來卑劣小人的嗤笑,而制式的軍裝完全不用在意這些問題,並且……並且……根本不是軍服什麼的好!而是他如今連生活中的一些瑣碎小事都處理不好了!他異於常人,沒錯,問題的根源就是出現在這裡。
一位老太太坐在他對面的長椅上,喂著在她腳邊飛舞的鴿子,它們咕咕叫著,爭搶散落的麵包屑。當她與他目光相遇時,她那佈滿慈祥的臉上露出微笑。“歡迎回家,士兵。”她說,聲音在喧鬧聲中幾乎聽不見。
“謝謝您,夫人。”
卡爾不確定自己該感謝什麼——是意外休假,還是使他不安的安詳,或者只是人與人之間的聯絡,如此陌生、遙遠,卻又如此令人心馳神往……他一直以來都愛去幻想自己是個受人喜愛的人,被眾人關注與追捧……可惜這隻在和平時期的黨內體驗過一會。
如果大家都把他當為一個極為可愛與信賴的人,於崇拜中,在那猶如天堂的環境裡,他該是一個多麼高尚與善良的人啊!——
上帝啊,請告訴他:他該怎麼做?……
心念早已被迫屈膝下跪,但他無法訴說。虛空的夢是無作為,逐步迴歸是其結果,他每日需要做的很簡單——切勿表露脆弱,時刻保持警戒。
什麼叫做日常生活?他為軍隊付出了最青春燦爛的年華,以後也是一樣。成年後的時光全在軍事領域裡度過了,八年的青春就這樣匆匆流逝,他才26歲啊……在部隊體制之外,他的生活是什麼樣子的?勳章、軍銜、使命——被剝奪後,他還剩下什麼?
不該再臆想什麼;他該回去了。
掏出鑰匙開啟門,安德烈斯在小沙發上看著報紙——他回的是朋友的家,而不是自己家,比起日日在家中跟個不認識的女傭相處,他更喜歡待在有熟人陪伴的地方。
“卡爾!回來了嗎?”安德烈斯抬起頭,和藹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他把報紙整齊地摺好,放在咖啡桌上,桌面上還散落了許多潦草的筆記和建築設計圖。“公園裡人不是很多,是嗎?”
“不多,”卡爾踢掉軍靴,換上拖鞋。“不過仍然有點……吵。”
“很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