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掛上電話。
我有什麼好收拾的,自英國來不過是那個箱子。帶過去也只有這個箱子。我坐下來為老媽寫一封很長很長的信,向她解釋我這兩日的「際遇」,並且搬出去的原因。但沒留下電話地址:「我會同你聯絡,你不必找我——好好地到澳洲去做家庭主婦,如果可能的話,再生一兩個孩子,我不會向你聯絡,但我會寫信。祝好,替我問候鹹密頓先生。女兒敬上。」我一邊流淚一邊寫。其實沒有什麼哭的,這種事情在今日也很普通。
然後我提著衣箱下樓,勖家的司機開著那輛魅影在樓下等我。他下車來替我把箱子放好,為我開車門,關車門,忽然之間,我又置身在一輛勞斯萊斯之中。
那一夜勖存姿並沒有來。他通知我說有事。我很樂意地把大門反鎖,在陌生的床上睡得爛熟。
第二天醒來已是日上三竿。我自冰箱內找到食物,為自己準備早餐,冷靜地舉案大嚼。
門鈴大作,我去開門,是一個女傭來報到,專門服侍我的。
我沒有出門,自衣箱中拿出幾本書看足一個下午,很輕鬆很滿足很安樂,我一切的掛念一掃而空。我被照顧得妥善,這是我二十一年生命中從未發生過的喜事——為什麼不這麼想?
門鈴又響,女傭去開門,是珠寶店送戒指來。我簽收。把戒指戴在手上,然後問自己:除了錢之外,還有其他的道理吧?勖存姿永遠會在那裡,當我需要他的時候,他已經準備好了。我呢,是為安全感多點,還是為錢?
每次當我轉頭,誰在燈火闌珊處?我的頭已轉得酸軟,為值得的人也回過首,為不值的人亦回過首。我只是疲倦,二十一歲的人比人家四十二歲還倦,我需要一個可供休息的地方,現在勖存姿提供給我,我覺得很高興。這裡面的因素並不止金錢,不管別人相信與不相信,我自己知道不止是金錢。
他的電話隨後便到了。他說:「你為什麼不出去?我沒有不准你上街。」他輕笑。
「我知道,我自己樂得待在屋子裡。」我說,「老在外頭逛,太疲倦。」我說的是老實話,並不故意討好他。
「你有與我兒子聯絡過嗎?」他問,「你不能叫他白等。」
「我現在就推掉他。」我說。
「如何推法?」他問。
「把事實告訴他,我選了他父親而不是他。」
勖存姿笑。「不可以這樣,說你沒有空就可以了。」
「我還以為你會讓我自由發展。」我溫和地說道。
「不,我不會的。」他也很溫和地答。
我原想問他今夜會不會上門來,但為什麼要問?我又沒有愛上他。
我翻到聰慧給我的號碼,接聽電話的正是她。
「姜小姐!你到什麼地方去了?我與聰恕足足找了你兩天!哥哥尤其找得你厲害。」
「我想回英國。」我說,「告訴你哥哥,說我沒有空。」
「胡說,我們一起回英國。你想回去的原因很簡單:你覺得悶。跟我們出來,今天家明與我去探姊姊,聰恕也去,你在哪裡?我來接你。」
「我不想出來。」我說。
「你患了自我幽閉症?真不能忍受你這個人,出來好不好,喂,好不好?」
如果聰慧知道我的身份,如果她知道現在我是她父親的女人……
「你還在不在那一頭?姜喜寶,快點好不好?」她在那裡撤嬌,半帶引誘性,「看看那太陽,看,不出來豈非太可惜?出來見我們。」
出去見他們。是的,我也想藉此瞭解一下勖存姿可以僱三百個私家偵探調查我一生的故事,我可沒有能力這麼做,趁他還不能控制我,我可以見聰慧。
「我在碼頭等人」我說。